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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在《金瓶梅》中,西门庆固然是中心人物,但这部书的名字却是三个女性名字的组合:“金、瓶、梅”。在笑笑生的心目中,恐怕还是把它作为一部“淫妇”列传来看待的。在诸“淫妇”中,要数潘金莲最“淫”,故事也最多。
在《金瓶梅》中,西门庆固然是中心人物,但这部书的名字却是三个女性名字的组合:“金、瓶、梅”。在笑笑生的心目中,恐怕还是把它作为一部“淫妇”列传来看待的。在诸“淫妇”中,要数潘金莲最“淫”,故事也最多。小说开头,就从论“情色”出发,交代了“这一本书”的主要故事,是讲潘金莲这个“好色的妇女”“日日追欢”,最后“不免尸横刀下”,同时使“贪他的断送了堂堂六尺之躯”(第一回)。作者要劝诫世人的,无非就是一句话:“万恶淫为首”。自此之后,潘金莲似乎就成了古今文学史上最著名的“淫妇”。
潘金莲之所以被称为“淫妇”第一,无非是说她不顾社会普遍的道德规范,既在婚外“好偷汉子”,又在家内“霸拦汉子”,性欲亢奋,行为过度,用孙雪娥对她的评价:“说起来比养汉老婆还浪,一夜没汉子也不成的,背地里干的那茧儿,人干不出,他干出来。”(第十一回)她的“淫”,固然使她走向“恶”,走向人性的扭曲,走向犯罪的深渊,但我们不难发现:她的原欲的冲动,多少催发了一种主体独立意识的萌生,使她去极力寻找自我,主宰自己。
潘金莲的“好偷汉子”出名是从当上武大老婆后开始的。她之所以萌发偷情的念头,是与她意识到自己的美貌和才干分不开的。她本来就长得漂亮,不要说西门庆见了她失魂落魄,就是女性见了她也赞叹不已。第九回写吴月娘定睛观看她时道:“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论风流,如水晶盘内走明珠;语态度,似红杏枝头笼晓日。看了一回,口中不言,心内暗道:……果然生得标致,怪不得俺那强人爱他。”更突出的是,她机变伶俐,能说会道,多才多艺,敢作敢为,正如她自己说的:“我是个不戴头巾的男子汉,叮叮响的婆娘。”(第二回)与她的“风流伶俐”相比,其丈夫武大则猥琐无能,显然不般配。于是她强烈地感到:“他乌鸦怎配鸾凰对?……他本是块顽石,有甚福抱着我羊脂玉体?”“普天世界断生了男子,何故将奴嫁与这样个货?”只是觉得“奴心不美”,“端的那世里晦气,却嫁了他,是好苦也。”应该说,这种“姻缘错配”是客观存在。假如她压抑自我,承认这种客观的命运,也就罢了。但潘金莲就是不想忍受社会给她这样的安排,而要靠微弱个体懵懂地努力去改变目前的局面,于是她“打扮光鲜,只在门前帘儿下站着,常把眉目嘲人,双睛传意”,以“好偷汉子”出了名。
不过,小说真正写到她在张大户以后想偷与偷到的汉子共有五名:武松、西门庆、琴童、陈经济、王潮儿。这里多少表现了她对自我的追求与对命运的抗争。作为武大的妻子,她第一个看中的是“身材凛凛,相貌堂堂”的武二郎,禁不住心里寻思:“奴若嫁得这个,胡乱也罢了。”于是她自觉、主动地邀请武二搬来家住,献尽殷勤,百般挑逗,但想不到这位意中人,认同的是社会群体的道德规范而不是个体的自由意志,不想“败坏风俗”“伤人伦”(第一回),回答她的是一顿无情的抢白。第二个是得手的西门庆。西门庆给她的第一印象是“风流浮浪,语言甜净”,临去时回头看了她七八遍。她敏锐地感觉到这人对自己“有情”(第二回)。当西门庆在王婆家正式“勾搭”她时,她不失时机地表示“你有心,奴亦有意”(第四回),十分主动、及时地把握自己的命运。她对西门庆说:“奴家又不曾爱你钱财,只爱你可意的冤家,知重知轻性儿乖。”(第八回)假如不论她所爱非人,她所追求的并非完全是“淫”是“恶”,而是对方“可意”的“性儿”。后来作为西门庆的妻子又与其仆人琴童与女婿陈经济偷情,其动因已不是婚姻不配,而是由于丈夫不专一而使她在精神上与肉体上感到压抑,以图报复。她偷琴童,就是因为西门庆一连半个多月在院中“留恋烟花,不想回家”。她在房中“捱一刻似三秋,盼一时如半夏”,盼不到西门庆来家,就“将琴童叫进房”,灌醉了他,“两个就干做在一起”(第十二回)。这里,一切都是出于她的主动与安排。她明明知道西门庆是一个“打老婆的班头,坑妇女的领袖”(第十七回),但当她一旦为了追求个体的满足,就“不顾纲常贵贱”,“管甚丈夫利害”,“正是色胆如天怕甚事”(第十二回),独立地去面对现实。她是勇敢的,但又是盲目的。这只是停留在粗野的性报复与性发泄的层次上,并没有一丝感情的交流,毫无真善美的内涵,但确实也表现了她的反抗性。至于陈经济与她,在第十八回初遇时,“猛然一见,不觉心荡目摇,精魂已失”。作者说他们是“五百年冤家今朝相遇,三十年恩爱一旦遭逢”。当然,他们之间的偷情并不“清美”,谈不上有什么“民主性”,但也并不完全等同于偷琴童和后来“又把王潮儿刮剌上”(第八十六回)那样,主要出于原始的性欲。假如我们不去追究他们的偷情基础是什么,只从潘金莲独立、大胆的追求这一点来看的话,她所追求的陈经济确实没有辜负她,直到最后,陈经济还把搬取父亲灵柩的事放在脑后,首先想方设法凑上一百两银子,向他的“六姐”表示:“一顶轿子,娶到你家去,咱两个永远团圆,做上个夫妻。”(第八十六回)因此,从潘金莲几次“偷情”的情况看,我们虽然不能排斥这里存在着一种原始性欲的冲动,不排除在异性浪子诱惑下存在的迷惘和无奈,但无论如何也夹带着一个女性对自己个体能力和价值的自我认定,并在这基础上用自己的实践对客观社会认同的价值观念作出否定,努力以自己的意愿改变自我的命运,表现了一种个体主体意识的觉醒。
潘金莲作为“淫妇”的另一个重要特征是“霸拦汉子”。这里不仅是个“欲”的问题,还由于“气”的驱使。她处在一个妻妾成群、等级分明的家庭里,明显地感到地位的不平等。西门庆家里的小妾,对奴才而言是主子,但在主子之中实为奴才。西门庆稍不愉快,就可以对潘金莲“赶上踢两脚”。她与正妻吴月娘口角,西门庆二话不说即站在吴月娘一边。聪明的孟玉楼劝她:“你我既在檐底下,怎敢不低头?”潘金莲再要强,也不得不忍气吞声,“插烛也似与月娘磕了四个头”(第七十六回)。这种不平等,无疑使她在精神上感到压抑与痛苦,感到“气不愤”。而与其他众妾相比,她的排名本在后面,又没有李瓶儿、孟玉楼那么多的钱财;就是以色相论,尽管被吴月娘叹为“果然生得标致”,但其他几位也并非长得不美,且潘金莲在翡翠轩里亲耳偷听到西门庆特爱李瓶儿皮肤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