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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兴许是偏爱张爱玲的缘故,在欣赏张爱玲美文的同时,产生了了解张爱玲其人其文其情的好奇心。没想到却把注意力转移到胡兰成其人其文其情上。胡兰成张爱玲两个人的文字都是我喜欢的,张的小说好,胡的散文好。读张,读
兴许是偏爱张爱玲的缘故,在欣赏张爱玲美文的同时,产生了了解张爱玲其人其文其情的好奇心。没想到却把注意力转移到胡兰成其人其文其情上。胡兰成张爱玲两个人的文字都是我喜欢的,张的小说好,胡的散文好。读张,读出一种繁华后的苍凉;读胡,读出的却是苍凉后的宁静。而我则更喜欢宁静。
一、
或许和大多数人一样,最初知道胡,只因为张。于是知道张爱玲曾经喜欢上个汉奸,后来抗战结束,那汉奸仓皇出逃,于是空落下一段遗恨——那时最为直接的反映便是替张爱玲感到不值,爱谁不好,非要找个汉奸?!也真是瞎了眼罢!
后来读了胡兰成的文字,了解多了,便不禁好笑起来。
这中国人论人先须按德才,其德不正,其才也可废了——大约是朱子遗下的传统。那曹操论才不论德,只能画成个大白脸,受几口唾沫。而最大的失德,便莫过于汉奸,一沦为汉奸,其余皆不足道。
掰指头算来,秦桧大约是古时最有名的汉奸了,那是遗臭万年的典型——特别讽刺的是批判秦桧的文字,多用的是秦桧体。“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奸臣。”只是想,倘秦桧出于高宗的授意,便不知谁是忠臣了?于是,倘遇上这情形,大约只有死了,才落得一身清静——能既在皇上面前是忠臣,又在后世留下忠名吧。忠臣与烈女,是中国两大奇观,非其死是不能立牌坊的——立生祠的大概绝非善类,终是要倒霉的。只是忠臣比烈女的待遇要好一些,可以光明正大地载于正史中,而不至于附于县志后的犄角旮旯里。
古来忠奸褒贬,多有翻案,实在难以胜数了。想想这每朝有每朝的忠奸,肯否人物则是一代文教的重中之重。因而所谓忠奸,岂有万世不是之理?岳飞翻案还经历了数朝;再想那袁崇焕临市,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前几年还是伟大的抗日领袖,不几年便被扣上了不抵抗政策的主谋的帽子……
中国人最恨的不是反对现政权——那反而是相当正常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怕是洋人所不能想象的——上帝就是上帝,那是绝对,撒旦还能扳倒了上帝自立么?而中国古来就有天道变易的思想在,孟子说:“五百年必有王者兴。”皇帝是天子,但天子的合法性在于有德,有德便是奉天承运,失德便失去了政权的合法性——当然有没有德怎么判定,就是另一回事了。这王朝的更替,正如孙行者说的:“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从这点上看,便是中国人更有些天赋人权的思想,人人都是天之骄子,彼此生而无贵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唯看你这一世的成败。故而外夷于国中多分等级来维持政权,如圈牛马。婆罗门有种姓制度,法兰西有三种等级……而观我皇皇华夏,“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为何?告诫世人:祖荫是靠不住的——你这一辈子,只是你自己而已。另外,再看自古奉行的正统便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尽管历代尊孔,却唯不守“刑不上大夫”的条则。
中国人最恨的是反民族,初时便是胡汉之分,后来便是汉奸——这样一想,倒是早先尧舜时代的大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从本质上消灭了汉奸罪。遥想三十余年前,被打倒的大致从轻到重分三级:右派,走资派,里通外国。第二号走资派不定期可以继续起用当国务院副总理,但倘一旦扣上了“里通外国”的帽子,那就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罗罗唆唆这一大段,只是在想,对于人品,对于历史,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作出完整的判断——谁想争论个是非对错,便由得他去争论吧,至少于我是没有这个能力的。于是便抛开这些,就文字而文字,就心性而心性,如家常般闲聊三两句吧。
二、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是我所见的胡兰成的第一句话。
对于这两句话,胡兰成自己是这么叙述的:
“我为顾到日后时局变动不致连累她,没有举行仪式,只写婚书为定,文曰: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上两句是爱玲撰的,后两句我撰,旁写炎樱为媒证。”
岁月静好,恰如流水的清致。“静”是安详沉稳的,似那世世不变的苍穹,大道寂然,如如不动。日月如梭,沧海桑田,变化亦不过是光阴百代中的不易。而“好”是欢快喜媚的,像一个妖娆的女子,袅袅娜娜从远处走来偶瞥过你一眼,又转过身去碎步疾行——那说不尽的风情。
为何说“现世安稳”呢?正如邻家的阿姨对那孩子说:“囡囡乖!”乖是一个想头,无论那孩乖与不乖,这话总是入心的。这一个“乖”字,正是世道的乖觉。安稳也只是一个想头,其时时局叵测,这两字恰如基督徒的一声“哈里路亚”,便是无谓,育来心里也是安宁。
终于,他们的离别,胡兰成如是叙述:
“且我们所处的时局亦是这样实感的,有朝一日,夫妻亦要大限来时各自飞。但我说:‘我必定逃得过,惟头两年里要改姓换名,将来与你虽隔了银河亦必定我得见。’爱玲道:‘那时你变姓名,可叫张牵,又或叫张招,天涯海角有我在牵你招你。’”
这分分明明是出戏!只是乐昌公主凭着半片破镜寻着了驸马徐德言,而张爱玲有《倾城之恋》,而她自己上演的,又岂不是一出“倾城之恋”?只是一者是众生大悲中的欢喜相逢,可以抛离世间的一切;地者是众生大喜中的离愁别绪,却是扰了一切的清梦。
《倾城之恋》终不能有续的,再续便是蛇足。又想起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倘再写下去,怕是不堪入目。无论悲剧或是喜剧,都在于戛然而止那瞬间的光辉——最为动心的一刻。
胡兰成与张爱玲的故事大约也是不能有续的,再续同样是蛇足,所谓传奇,正因其为苦,才成就了传奇。
可以想见,他们的结局,那也是必然的。
张爱玲,唯其冷漠,才是张爱玲。于是她耗尽一生的热情,绽放于一时。种花的人都知道,愈是艳丽的花朵,愈是不能持久的。梦好难留,诗成莫续,倘再续,便是寻常夫妻,日日困于柴米油盐——纵然胡兰成愿意,张爱玲也不会愿意的。
胡兰成,唯其多情,才是胡兰成。倘说他不真心,似也是枉说,正愁着如何表述,忽然旁边一同学敲着另一同学新买的鱼缸,那同学便急忙叫道:“别敲那鱼,它是我的宝贝儿!”于是想,这孩子于鱼儿似也是真心的。
胡兰成讲得切:“我们虽结了婚,亦仍像是没有结过婚。我不肯使她的生活有一点因我之故而改变,两面三刀人怎样亦做不像夫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