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

人们对于水的感情可以说是很复杂，一会把它捧到天上，一会又把之踩在地上，几乎闹得人无所适从。这可不是我信口开河，因为都可以找到确确切切的明证。
譬如，“上善若水”，这可以说把水捧到了最高的境界了，至善至美，好得不能再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已经道出了几分水的危险性了，而“洪水猛兽”、“惊涛骇浪”，则分明地让我们感到水的狰狞恐怖了。
人们对于这水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因此感情很复杂。想赞扬一个人的时候，也用水，想贬低一个人的时候依然用水，让这水承担了双重的角色，这是水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罢。
其实，人们无论褒扬水也罢，贬低水也好，它只是种物质，自然不会跳出来抗议几句，为自己辩白几声。可是，当把这水的坏处强加到某人的头上的时候，终于引发起反抗了。比如，“祸水”。
我一直闹不明白，为什么“祸水”是女人——尤其是美丽女人——的专利。从传说以及历史的记载来看，似乎美丽的女人在各个朝代都扮演了一个不太好的角色，发挥了不太好的作用，比如褒姒，比如妲己，比如赵飞燕姐妹，比如杨贵妃等等。论相貌，她们都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主儿，都是柔弱的女儿。可是，当她们一旦进入皇宫，成为皇帝的宠幸的时候，她们似乎已经不是普通的女儿身，而是变成了“妖孽”了。不是么？据传说，大好的江山可都是由于她们才葬送掉的呀。
可是，我们要诘问几句，掌管江山的是她们，还是男人皇帝？皇帝们不务正业，荒淫无耻，废弛朝政，那是他们的自愿，而江山的沦落，也是咎由自取。把自己的过失，强加在其他人的头上，这是男人皇帝们反思时候的不二路数。因此，似乎亡国的不是皇帝，而是几个女人了。于是，群情激愤，人们便把愤怒撒在了几个可怜的女人的身上。于是，斥之为“祸水”，嫉恨她们祸国殃民，而真正祸国殃民的皇帝倒成了无辜的被同情者，这真是太有点强词夺理，也很有几分积灰销骨，众口铄金的意味了。几个女人自然解释不清楚，被逼无奈，于是上吊的上吊，投井的投井，跳河的跳河，抹脖子的抹脖子。似乎她们一死，就天下太平了。而几个区区女子的死，只能当作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与无聊的消遣。于是，土地照样丢，山河照样亡。因为那些皇帝们又去找了新的“祸水”，依旧过他们的荒淫无度的日子。若再遇亡国或战乱呢？如法炮制，再推出几个红颜来当替罪羊，于是，皇帝们又可以游哉悠哉地在温柔乡里过他们的花天酒地的奢靡的日子。
小时候学游泳，很是挨了几会淹，有一两次甚至于差点送了小命。于是，老人教训到：淹死的都是会凫水的。老人讲的这句话，倒让我想起“祸水”一词来。水利万物而不争，自然，水是极好的。可是，水并不总是风平浪静的，它也有发怒的时候，当波涛汹涌，甚至恶浪滔天的时候，水看起来就不那么文静贤惠了，而是变得可怕起来，当然，它也不免要吞掉几个人以示威力。但是，即便是恶浪排空的时候，若你离它远远的，它能奈何你什么呢？“淹死的都是会凫水的”，你不招惹它，自然没有这方面之虞了。
既然任何“水”都有两面性，那么，我们对待水就要保持一种理智的态度与清明的神志，不为乱象所迷惑，不为谣言所蛊惑。其实，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这是辨证的观点。我们在对待一个事物的时候，也要善于用辨证的观点去分析去判断，才不至于以偏盖全，形而上学，让乱象混沌了自己的心志。
由此观之，“祸水”一说可为悖论；即便真的有“祸水”，那么自愿蹈火而焚身的也是那昏头庸脑，意乱神迷的蛾子。人们啊，别动不动就把责任推卸到别人的身上去，尤其是推到女人——美丽的女人——的身上去罢，若不敢于和善于从自身找原因，总抱着“祸水”的观念找借口，那么，我们不知道还要冤枉多少可爱的女性呢。
二〇一一年一月二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