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啸2012诗歌选

二十二、《三月》

阳春三月不见了
我试着走入一场梦的深处
五月的桃子仍在沉睡
小雨淋湿了厚厚的衣袍
层层叠叠的忧伤
覆盖着欲破土而出的岁月
你在这场南方的雨水中
长成一棵北方的白杨
四季轮回的梦
扎根在无声的瞳孔
你用童年的桃木剑
驱除妖孽
(2012.3.8)

二十三、《四月童谣》（组诗）

一
刺猬的刺，刺在别人身上
如果你不了解也请不要曲解
午夜惊醒的行程如弹簧
只是在黑夜里迷了路

二
独角兽低下饮水的头
河流两岸的草已被踩碎
清风徐来
而风来时总是遗漏些什么
马群总是不明白
它跟它们有什么不同

三
那个纯真的孩子在奔跑
那个赤脚而行的孩子
趟过雨季的水草
踏上彩色的独木桥

四
这个季节的海水是甜的
如这个季节的树木
四月的第一天睁开了双眼
当年的白玉兰
已变成了红木棉

五
我有过两只小兔子
一只雪白的一只灰色的
白兔子跳楼了
灰兔子病逝了

（2012年春）

二十四、《五月的注解》

五月，六月，七月。
九月，十月，二月。
悲喜交加的动物，
终于奔到这个未可知的高度。
如一部马达轰隆的机器，
粮草被悉数收割，没一丝疏忽。
丰收时紧紧地战栗，并
欢快结束。

每年五月，我最溺爱的孩子
就长大一次。这次赠你一粒
金色的桃核，种下善良的秘密。
五月，城门打开吧！
沿途的鲜花和香草，目睹
一场骨肉分离的燃烧！

五月的梦都与海有关，
到处是咸涩的流言，
活着的人们啊，
你要和我一起歌颂。
我的愤怒如海！
我的善良如山！
一颗坚硬的心，柔软。

人间剧场，演戏的小丑
左手羞辱，右手宽恕。
五月。司律的神灵诞生，
你们和我一起歌颂。
金子般的质朴！
失明的眼睛！
不会说谎的，一生。

五月。我翻开发黄的字典，
“道德”“善良”“纯朴”，反复查阅
我只不过......
想看看这些被埋汰的字眼，
是否有新的注解。

（2012年）

二十五、《耳语》

这初夏的风
让我常常想起你……
我的孩子
想起那双母亲年轻时
为你缝制的布鞋
孩子，收起你滚落的泪珠
途经那些意外的不幸，只是
天使用来测量你善良的习题
你的鲁莽曾不小心惊落
草尖上的露珠
花草树木均记住了你以及你
土地一样的脸庞

孩子，我撕去三十五年的日历
像虔诚的佛教徒择选良日
孩子，当你初见天空
我便要教会你栽种向阳的植物
并提醒你收藏每一颗种子
每一颗太阳一样的希望
孩子，你在这世间行事
要如同姥爷的脊梁
端正，善良

亲爱的孩子啊
我猜你一定会像麦芒上的光
在六月里绽放

（2012．5.28）

二十六、《关系》（组诗）

（一）父亲

我仔细算了算
这次有186天没见到你
就在今天，我羡慕一个陌生人
他说在菜市场见到了我的爸爸
我一直不愿承认，你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衰老逐渐失明
我在每场梦里急躁
定下的归期开始发紧
我越来越想念你
我不断想象你的额头
想象你失眠的夜晚
我的身上流着你纯净的血
我深信我的孩子和子子孙孙
都将纯净如你
聪慧如你光明如你

（二）母亲

我怀念七年前吃过的每一碗饭
打扫过的每一粒尘土
我看过你花一样的相片和
30多年前写给父亲的家书
洁白的肤质和娟秀的字迹让我钦慕
我挡不住岁月，不小心
在发亮的记忆里成熟饱满
当我的脸开始失水时
我抚摸我松弛的肚皮
想念生育六个姐妹的母体
我们用鲜活交换你身体的创伤
你永不阴霾的脸庞
记下我们一次又一次的降生

（三）姊妹

每次我流着汗水的时候
汗水都从你们身上滚落
我从七一年春天的手写诗集里
学会赞美生活
我曾在盛夏的地头
把最小的胴体晒脱了一层皮
每次你们流血的时候
血都从我心头淌过
我割裂了与你们生活的纽带
我当初不懂，生活的缺陷
由此便无法弥补
时光如刀，割裂了挤挤挨挨的美好
打打闹闹的成长
你们开始沉默不语
一想起你们
我的嘴唇就颤抖不已

（四）下一处温暖

每次去理发店洗头的时候
我都向上梗着脖子
试图为洗头的帅哥减轻重量
这重量让我暗暗羞愧
他们年轻修长的手指，定猜不出
这颗按捺不住的头在想什么
他们局促不安
卖力抓挠我已发麻的头皮
这让我更羞愧
可此刻，我要安心地睡去
有一处温暖，便睡一睡吧
卸下一直羞愧的重量
听听另一个心跳

（2012.6.12）

二十七、《梅雨》

风雨，每个傍晚都在索桥上盘旋
背包的少女骑车掠过
有一道光便破开这座
愁容不展的城市

下午六点钟，我数着桥上的铁索
巨大的玻璃反光四射
街道和人群避而不及
（雾霭里－－－－
干燥的门正待敲响）
有的人，在这座城市的心脏里惊醒
有的人，在这座城市的心脏里安眠

（2012.6.27）

二十八、《冷幽默和淡定》

正午的太阳，到了一个节气
酷夏的汗水、时令蔬菜纷纷坠落
如遍地的谎言
谎言和毒药都是一样的效果
能迅速到达目的地
再以同样的速度抽身
因为活着，所有生物都在反刍记忆
一只苍蝇被毒气杀死
之前它似百米冲刺冲向
一块淌着血水的肉
回忆就像这场事故
一个急功近利的殉道者
这个夏天
雨水多得像生活的苦难
所有的苦难都加诸众生
在苦难面前众生平等

（2012.7.19）

二十九、《北风轻轻地吹》

（一）
不可拦截的凉
吹到肩膀
从黄色丘陵到蓝盈盈的湖面
旧外套的扣子被季节刮削
一层疲惫一层风霜
秋哟，面若纱衣扬起缕缕
记忆之光
北方，金黄的太阳照在山梁
谁在屋檐下寻找－－－－－－
祖母的拐杖
那些夜晚，轻轻叹息的夜晚
借宿在飘泊的船上
（二）
门外炫目的楼群
终日冷漠，不着一丝神情
这里闻不到木头的香
有人在沉默的角落拯救绿意
拯救生活
而生活在为城市哭泣
这里挤着钉子一样的人群
钉子的躯壳和面具越来越重
灵魂只好紧紧缩成一团
沉默不语小心翼翼地
真怕一不小心扎到别人
（三）
你笑，我对着自己笑
这繁华世间，一切如梦幻泡影
我不断地寻找坚硬的物质
书本，画笔，动起刀来迸溅的石头
这些沉默不语的面孔
越来越和善
谎言和表演流行的时候
它们是坚硬的阵地
你涂脂抹粉穿衣打扮
它赤裸裸地沉默
你笑，它们也在笑

（2012.8.8）

三十、《所有的结束都是开始》

双手日益苍老
却不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