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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在他还很小,小到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很本事。放学后,走了十几里的山路回到家,先不进去。直接绕到厨房的后窗,从破旧的窗棂里伸手进去,揭开米缸的盖子,看看。如果没有米了,他就跑到相熟或并不熟的邻里乡亲
在他还很小,小到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很本事。
放学后,走了十几里的山路回到家,先不进去。直接绕到厨房的后窗,从破旧的窗棂里伸手进去,揭开米缸的盖子,看看。如果没有米了,他就跑到相熟或并不熟的邻里乡亲家,借上一两斤。依旧悄悄地从后窗塞进米缸里,再绕到前门,装作刚放学的样子,欢喜地进门,喊妈妈。
妈妈可能还在抹眼泪呢——又没有米了,孩子回来吃什么呢?“咦,妈妈,你怎么哭了?没米了吗?”书包一放,跑到厨房,揭开米缸盖,说道:“还有这么多嘛,你来看!”
妈妈心酸的笑了。她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孩子,知道他的妈妈脸皮薄,从来不肯去向邻居们借东西。他去,他是小孩子,一般人都会借给他。何况,他的妈妈是那么羞涩善良,他又是那么聪明懂事。
借来的米是要还的。实在还不起,他就去河里抓甲鱼,泥鳅,黄鳝还给人家。他有一手绝活,抓这些东西非常容易。人们都接受了,没有不喜欢他的。
爸爸很早就离开了他们,穷苦潦倒的时候,娘儿俩只差没上街去乞讨。在其他孩子还懵懂无知的时候,他早已明白了什么叫相依为命。童年的记忆里,最难受的是饥饿,最痛心的是妈妈的眼泪。
村里有个木匠,做的一手好活,来请他做活的人络绎不绝。那是他梦寐以求的未来。他羡慕木匠的每一样工具,因为那可以换来每天的米粮。
孱弱的妈妈终于一病不起,永远地离开了他。他背起一把斧子,从妈妈的坟前离开了村子,头也不回。他知道他若不吃得饱饱地活下去,妈妈会在地下继续哭的。
那一年,他十三岁。
他没能当上木匠。解放军的号角吹得震天响的时候,他入伍了。在那个年代,没有比这更光荣的了。他能入伍是因为:第一,他是个孤儿;第二,他才十四岁;第三,他在司令员的门前睡了三日三夜。
他很本事。
吃饭不愁了,他每天干劲冲天地训练,学习,劳动,就像有使不完的力气,战友们都叫他“小老虎”。他感觉他又有家了,每天乐呵呵。在别人疲倦的时候,他还有一肚子鬼点子去逗乐,活脱脱一阳光无敌的青春小子。
这么幸福地过了几年,他渐渐长大成人了。
一次,部队派了几个战士到县里的医院去执行任务,他是其中之一。在医院长长的、阴暗的走道里,他看见一个白色的天使迎面姗姗而来。下午的阳光从窗棂里丝丝透入,在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融成了金子一样的东西。一瞬间,他恍如隔世——那眼神是如此的熟悉:这世上没有比忧郁和善良更能打动他的心了。
他就这么一眼爱上了那个女子。
随后他很快弄清楚了几点:第一,他看上的是医院最美的女孩子;第二,她和他一样,都是孤儿;第三,她是医院的红人。不仅仅是美丽,而且是工作标兵,也是所有未婚男儿的梦中人。第四,她早已放出话来,不谈恋爱。因为父母双亡,长兄如父,她何时能谈恋爱,和谁谈恋爱,都要听哥哥的。而他的哥哥,远在祖国的心脏——北京,而且是一加密级的军工厂里的高级工程师。
转业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攒了很久的钱去了北京。拿出当年一定要参军的劲头,他居然找到了她的哥哥。一个在全国人民心中的圣地:北京,一个来自贫困落后的小县城;一个是饱学的才子,一个是少年失学的愣头青。可是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那个哥哥喜欢上了他。可能是被他一路风雨兼程的极度疲惫感动了,而那疲惫丝毫不能掩饰他满脸的诚挚与倔强。追求妹妹的人不少,可有谁千里迢迢不辞辛劳地来找一个也许根本找不到的人呢?在那个交通和资讯都不发达的年代,这几乎就是一个奇迹。最后,哥哥对他说:“回去吧,只要我妹妹同意,我不反对。”
他胜利班师。回来之后,他找到那个女孩,对她说,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他很本事。最终他娶回了那个女孩子。她曾经将几个最执着的追求者的情况在电话里说给哥哥听,哥哥建议她考虑那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你们境遇相似,可以很好的相互理解和关爱。我相信他做得到。”
他这一生做过很多很本事的事,值得称颂的事,可娶到她一直是最令他骄傲和感动的。毕竟当年的他,是多么穷困而孤苦。当那个美好的女子将手放在他的手里的时候,从未流泪的他眼眶湿了。他似乎又回到了儿时,听到了妈妈站在屋前槐树下唤他吃饭的声音,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悠长,如槐花般芬芳,还有沁人心脾的暖。
不错,他就是我的爸爸。她就是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