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们曾经爱过

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医院侧门，晚上七点半。那天下着小雨，初春的江城还刮着刺骨的北风。我撑着雨伞回家，你从外面走过来。
你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昏黄的路灯下牛毛般的细雨落在己淋湿的短发上；你一手提着一个硕大的超市购物袋，另一只手在脸上抹下一把雨水，不紧不慢地向门口走来。
我站到廊沿下给你让路。
你站到我的侧面，又用手从头发上压出几巴掌水甩了出去，双脚在地上使劲跺了几下，然后抬起手腕借着保安室透出来的灯光看时间。
你中等个子，三十岁左右；脸上很干净，淋着雨后更显得灵气；只是你的两眼看着无神，而且很小，眯起来几乎看不到眼珠了。
第二次看到你是在504病房，屋里的病人是你母亲，前两天你弟弟把她送过来的，刚来的时候住普通病房，你来之后要求换的单间。
“你妈妈病情很稳定，注意一下老人的卫生状况。”我查房完后对你说，刚往门口走去，你己经笑着替我拉开了病房门。
我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病床边护士小刘麻利地替你母亲打点滴，针头一次没有扎进去，第二针扎的老人叫疼了，接着她又努力一番终于扎了进去，倾刻间老人手背上也流满了鲜血。我转过头来，发现你也正看着。
本来以为你会过去骂她几句，再怎么也会过去说几句，看看你母亲的手伤的怎么样。而你却只是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随即缓缓抬起手臂，假装看手表。
第二天下班后我刚刚走出侧门，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我，一回头，你拿着一个文件袋笑着走过来。
“林医生，您现在有时间吗？”你说话时很客气。
“您”这个称慰在这个城市还是很少用的，而且我不见行比你大。
一想到你昨天在病房里冷漠的样子，那时我对你实在没有半分好感。
“我现在去我妈家里吃晚饭，你有什么事吗？”我问你。
“也没什么事，”你尴尬一笑：“那您忙您的，我明天再找您。”
本以为你会找个借口，至少多说几句，没想到你倒这么干脆就自己走了，倒弄得我自己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事你现在说吧。”我叫住你。
“我想借用您十分钟时间，”我刚皱起眉头，你紧接着说：“想跟您请教一下我妈的病情。”
反正就十分钟，难为你说的这么准，用词这么体贴。我们来到街对面的咖啡厅，你找了个靠里的位置。
这时候整个大厅除了我们就靠街边窗户边有一桌客人，你等我坐下之后才坐下，一人点了杯咖啡。
“有什么事赶紧说吧，你可只有八分钟了。”我调侃你。
你却并不急着答话，只是伸手从文件袋里边拿出一个棕色的信封放到桌面上，然后推到我的面前。
“一点心意，”看样子你很熟练这一套，你用一幅诚恳的表情对着我说：“我妈的病以后还得多麻烦您！”
我本想伸手拿起信封摔到你脸上然后转身出去，但那样又显得我太没素质了，特别是在你这个一口一个“您”的有钱人面前。于是我若无其事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伸手把信封推回到你面前。
本以为你会赔着笑脸继续把信封推过来，或者至少也说几句场面话。但你却只是默默地伸手用文件袋盖住了信封，然后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你知道吗？我那时候以为你是恼羞成怒了，以为你盯着我看是在蔑视我，以你一个有钱人的姿态。
你长着一对小眼睛，单眼皮，似是无神但又似神气逼人。被它们隔着一张小圆桌看着，我一时似乎忘了挪开双眼。
后来有一次吃火锅的时候我问你：“你的眼睛怎么有时候看上去那么无精打彩有时候又似乎精气十足呢？”
你用筷子夹起一把菠菜下到锅里然后端起手边装白酒的玻璃杯，略带醉意地说“这半杯酒是不动的，但人是活的，人的手只要一动，这酒也就跟着动了。”
在对视了十几秒后你慢慢地把眼睛挪开。
我拿起包站起身转身往外走，但又觉得太便宜你了，于是我瞪了你一眼，说：“陈先生，如果你尊重我就不应该叫我来喝这杯咖啡。”
你连忙起身道歉说对不起是你太冒失了。我不想与你纠缠，不再理你，快步走出了大门。
后来一个多月，有时候在医院碰到你，你假装不认识。到了他母亲的病房里你便礼貌地跟我打招乎，我出去的时候你总是对我微微一笑，然后替我拉开房门。
我这个人一般不对什么人有大喜大恶的评价，但你知道吗？我当时对你却是十分厌恶。装什么呢？不就是有点钱，钱还不知道怎么来的，以为表面上彬彬有礼就是文明人了，虚伪到极至！这是我一开始对你的看法。
可能是你那些信封起了作用，也可能是你那句“用最好的药，钱不是问题”起了作用，主任经常到504去了，你母亲的各项检查加强了，用药量也增加了，而且大多都用进口药了。冤大头就是这样产生的，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我当时就想看你看到天价帐单时丑态百出的样子。
你家的亲戚朋友来的越来越频繁了，有一些是农村的老人，都夸你是孝子，说你母亲有福气。有时候他们说话声音在楼梯口都能听得到了。
有一段时间很多人在议论你，那些话大多都呈从你母亲和你那些亲戚口里传出来了的：因为住院一个多月你花了二十多万被称为孝子；你小时候家里很穷，初中时曾缀学一年；你考入名牌大学，只是刚去学校的时候带了四千块钱，以后没花过家里一分钱；你毕业后进大公司，后来跟人合伙开公司，现在北京公司还有股份；你一直都没有女朋友…
你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我却对你越来越厌恶。
那天天灰蒙蒙的，下班后我走出大门，看到你在前面，正低着头往前走。大门口经常有一些乞讨的穷人，那天遇到的一位老人很特别，他穿着身破旧的衣服，跪在一家超市门前大树下，身前放着一个破瓷碗，不停地向过往人群磕头。
老人即没有拦往行人乞讨，身边既没有写着‘请好心人帮忙’的牌子，他只是不住的磕头，额头上都磕出血来了，他却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有几个人路过时向老人的旧瓷碗里扔点零钱，有的匆忙赶路，来不及多看一眼。
你走到了老人面前，停下来拿出钱包拿出了几张纸币放到老人面前，不待老人道谢，你转身绕过大树，从老人的身后走过去。
我放了硬币在老人旧瓷碗里,沿着你走的路回过头从老人身后走过.
小张调过来看负责504号房了，小张是副院长的外甥女，年轻漂亮，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