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父母亲的爱情

我一直不相信，父亲和母亲的爱情，虽然母亲不止一次的说起她当年真的是因为爱情而步入的婚姻。
我几乎是在他们的喋喋不休争吵中甚至打斗中长大的。在我曾经幼小的心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把婚姻同暴力和恐怖两个词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如果说，要我选择的话，我绝对不会选择他们那样模式的婚姻。我始终觉得那里面是太多的愚昧，太多的庸俗甚至太多的伤害，我不止一次的向母亲抱怨过，甚至无数次的劝解过鼓动她离开父亲，重新去找寻属于自己的蓝天，那时候，母亲总是婉言的一笑，我始终不能理解她，也许她只是为了孩子不得已而强忍着。
父亲是名医生，消廋而黝黑，骨子里却泛着清高，他很少言语，始终是满脸的严肃，对于他，我除了怯怯的叫声爸爸外，很少敢和他正面的沟通，当然几个哥哥也不例外。
母亲是个孤儿，很早的时候便失去了双亲，我是母亲36岁时的晚女，母亲一生很少照相，所以在我的印象里，母亲始终是个挽着发团的老太太，但我相信母亲年轻时是个漂亮能干的女人，小时候我总是无尽默默乖乖的坐在村里长辈们的跟前，听他们讲着母亲年轻时样子：黑黑的长辫子直至腰际，水灵的大花眼，高挺的鼻子，白净的脸庞，最惹人的还是紧绷的的合脚的千层底，那时候我的眼睛里透着光亮，内心荡漾着无比的自豪。
我不知道他们的婚姻开始有没有所谓的爱情，我只知道，在父亲还是个实习医生的时候，家里由于弟兄多而异常的贫穷，因为执着医治好了当时被许多医生判定为死刑的抚养母亲长大的老姑奶的病后，母亲便无怨悔地嫁给了他，听说在当时，在方圆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很多仰慕爱恋母亲的后生们都不服气，但母亲当时却是义无反顾的，谁也不敢确定母亲是不是因为感恩才嫁给了父亲。
父亲是个冷漠威严却不善言辞的人，因一件琐碎的小事和医院的领导吵翻了天，随之恼怒的离开，回到乡村自己开了一家诊所，对于他最真爱的事业，从来都是倾尽全力，在两个哥哥相继出生后，不顾家族的反对，抛下母亲，去外县求学，母亲不得不拖着因生产过后虚弱的身子，在哥哥们的哭泣中操持着一切琐碎，还必须经常饿着肚子负担着父亲的开支。
父亲是个不喜劳作的人，他给于母亲最多的恐怕就只是无尽的劳苦，不是我漫天的夸母亲，家里那六孔硕大的窑洞，那镶嵌的几万块青砖，是母亲以单薄的身子，在炎阳下，一推推土，活成泥，打成浆，再装载于砖斗中，一步步的艰辛，一滴滴的汗水，待干透后再拍打垫型，拾起落架，那是我儿时的也是毕生中脑海里抹不去的画面，也成了我们几兄妹偏爱母亲极力支持母亲的最大动力。
母亲会在劳累至极时不住的咒骂，父亲也会在少顷的沉默中爆发，甚至有时候拳脚相向，他们都不甘示弱，很多时候都是以鼻青脸肿或着血迹斑斑收场，随之冷战继而又和好，而不变的是因恐惧而无所适从的那几对小小的眼睛。
后来，我们相继长大，都没有拿取到傲人的学历，也没有一人愿意继承父亲的诊所，我们都庸庸无为的奔波在外面，有时候回家倒成了遥无期的奢望，母亲在念叨中不住的将我们埋怨。
前不久，父亲60大寿，我们几兄妹破天荒的从天南海北相约赶至回家，感慨的发现，父亲的腰有点驼了，头发花白了，眼睛里的威严已不复存在了，我们发现了父亲的苍老，像没有了斗志的暮年老虎，内心不免有些痛惜，多年的积怨也就慢慢的散开而去。
不远处，父亲和蔼的和我们的孩子们嬉戏，脸上荡漾着难得的微笑。那一刻，那笑容是真挚的，是真实的，也是亲切的。
我悄悄的站在母亲身后，用手揽住她因年龄增大而逐渐发福的身子，打趣的问母亲：“妈，我爸爸现在还会蛮横的发威吗？”
母亲转过头来，轻轻的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着说道：“调皮的丫头，呵呵，你爸爸永远都改不了，经常发威，没办法，一辈子了，早都适应了。”
我满脸的惊诧，“他，他不会还打你吧？真的那样的话，你应该自己做主的。”
“你们年轻人那，动不动就闹离婚，我们那，打闹几十年了，也没见离了婚，其实呀，你们都不了解你爸爸，他就是那样一个人，耿直的不会拐弯，不过他心眼好就是最难得的。”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孤疑的看到她竟是满脸的幸福。
"你不是说他经常发威？”
“呵呵呵，他呀，现在蹦达不起来了，发威也是在我生病的时候，一边给我打针一边不忘的骂我几句。”母亲一边说，一边学着父亲的强调，“那么大的老女人了，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象头猪一样。”
母亲总是说着父亲的好，言语里没有半点的虚作，她始终将父亲的暴躁归罪于那个贫穷而动荡的年代，还有认真执着一丝不苟的工作压力。
貌似这样的解释可以说的过去，我们明显地感觉到，父亲的变化，他对母亲的眼神，对母亲的唠叨，还有偶尔板着严肃的不会发笑的脸激不起别人笑欲的笑话。
少来夫妻老来伴，父亲母亲到底有没有过爱情已经无需一提，也许爱情在很多时候会潜藏在平淡的琐碎中泛不起一丝波澜，更也许在平淡中才更容易有真爱。
看着父母亲已毫无芥蒂的晚年生活，我宁可相信他们曾经或者一直更或者以后都存在着爱情，我宁可相信那就是他们独特的不被人理解只有他们可以感知的爱情。
爱情到底是什么？也许只有深爱的人自己才知道，或许他们也可能会永远的在不明了的爱情中已无尽的享受了爱情。至少我知道，他们现在是幸福的，也相信他们的以后会相濡以沫的搀扶着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