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岩访古
作者:瑞应泉时间:2024-11-22 19:20:42热度:0
导读:我们要去的中岩,其山在四川眉山青神县城南。传说中的中岩,有着“西川林泉最佳处”的佳喻,自唐以来,李白、黄庭坚、范成大、陆游都曾在这里揽胜行吟。但是,我们甚至可以忽略这些人的足迹,只要我们了解到这里与苏
我们要去的中岩,其山在四川眉山青神县城南。传说中的中岩,有着“西川林泉最佳处”的佳喻,自唐以来,李白、黄庭坚、范成大、陆游都曾在这里揽胜行吟。但是,我们甚至可以忽略这些人的足迹,只要我们了解到这里与苏家的渊源——因为,用青神人的话说“这里是苏东坡初恋的地方”。
我们的行程并不从中岩开始——在青神隶属于的眉山市,参天古松的守护中,“三苏祠”尘封着三位文学大师的传奇。其中最富圣名的苏轼,一首《江城子•乙卯正月十二日夜记梦》荡气回肠。我们怀着这样茫茫的寥落与凄然,驱车绕过那归结了过往种种的纪念馆,经过一两个小时的路程,再来到一切刚开始的地方,此时的中岩,山才更青苍、水才更悠长。
中岩也叫中岩寺,所以上、中、下岩便有上、中、下三寺。从用古体字刻上“古中岩”的山门进去便到了下寺。“临江下寺”是中岩古景之一。中岩西边的岷江在下寺门前慢下了脚步,沉淀下来的沙洲把澄澈的江水挤得蜿蜒如带。江鸥低低掠过江面,轻轻巧巧地落在沙上休息,远望去,像泛着白晕的大蚌。偶尔有几只胆大的,飞出沙洲的范围落在远处渡船人的舷头,游人一近,又卟啦啦地躲闪开去。
下寺在这样的渚清沙白间正襟危坐,逢年过节便广开门庭,迎接不绝于路的进香信众。我们来的日子不巧,却觉得声声唱经伴着孤单的脚步更有应景的味道。守寺的老和尚见有人来,满脸堆笑像个弥勒。不等我们反应过来,就里里外外张罗着我们跪拜、请符、问手相……最好是请个长明灯,寺里每日免费念经,但还是要捐些香油钱。“九九归一”最好!太贵?“九九八十一”也行!还贵?“七七四十九”吧!没带钱?阿弥陀佛,佛主面前不说谎话,随意吧……老和尚一行话不是念经却强于念经,我们捐了香油又上了香、出了下寺一路走向“唤鱼池”,才回过了神、笑开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我们还说笑着苏轼当年读书倒选了个景美人灵的好地方,却被这亘古的思念撞了个满怀,心下不禁怅然。遥想当年,年青才俊的苏轼在此用功苦读,习间便与爱人赏玩山水、戏鱼作乐,不曾霜鬓尘面、不及生死相思,恰如神仙眷侣未尝触及“桃源”之外惨淡红尘。如今的唤鱼池经过重修,人们在池中树起苏轼夫妇的雕像——一对无忧无虑的恋人,一个迎风而立意气风发,一个相依而坐罗扇轻摇。他们的脚边,百余尾鲤鱼嬉戏游弋,红的、金的,脊背上跳跃着阳光,反射着,仿佛记忆里最欢愉的华彩。这一边将从前的无忧无虑塑造的栩栩如生,对面偏偏是刻有《江城子》的黑色石碑赫然而立。供游人行走的石街恰从二者之间穿过,走过去——一边还是初遇是年少多情,一边却已叹“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一边还在相依间酝酿着甜蜜,一边却已为这段甜蜜树起坟碑——一句“料得年年断肠处”放在这里,更像一种诅咒。走过去,如同走过生死之间的罅隙,突然一皱眉,没来由地恨起别俱匠心的公园设计者们。
过了唤鱼池进山,近午的山间依然润湿清凉。通幽曲径之中鸟语虫唱、竹树朦胧,从远处引来的山泉潺潺相伴,树林宜人的原始风情仿佛能消融人们的一切烦忧。绕过阴湿的“牛头洞”,留连磨灭了佛头的“千佛长廊”,避开通往“仙人床”的那条被草木封锁的小路(仙梦岂可乱闯),到“玉泉岩”边歇一歇。往昔的“玉泉岩”有清甜的山泉从石龙嘴中流出。泉水汇入精巧的石沟,曲曲弯弯地再流走,形成清雅之士闲坐论道的好地方——“曲水流觞”。但如今玉泉已干,流觞像老太太风干了泪的脸,看的人生疼。逃开玉泉再穿过看不清面目了的“伏虎石”,到了中寺已是人迹罕至。无论规模还是设计都比下寺宏大的中寺却是蓬门紧闭。正殿外两旁的回廊里参差地树着些石碑,也有乾隆年间的、也有民国初年的,却早已成了觅食的鸡群栖息之所。那鸡群仿佛不相信有人会来,我们走过去竟避也不避。朋友说当地人通常到了唤鱼池便折返回去,这里也本没有什么可看。其实一路走来何处不是历史和自然破坏的痕迹?只是为访古而来的人反而爱这萧索的气氛,像是中兴已逝又不及终结之间拖出的省略号,自然而然又绵长,比之前那鲜明的对比来的好。
再往上却怎么也不见上寺。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地界中间,三块巨石如破土的竹笋高耸而出。巨石相隔很近,其间人字型的阶梯最窄一段只容一人通过。这是“石笋三峰”:相传三峰原是抱为一体的,有一天仙人从天而降、以匙相扣,山峰便轰然中开,裂为三瓣。其实哪座山上没有自己的仙家?大约不过是先生在课余编的小故事,逗一逗年少的苏轼和他相亲相爱的小师妹。然而巨石上的石刻却别有趣味。也许是人迹罕至,山崖便和植物们有了默契,原来剥落了红漆的字迹上,苔藓规规矩矩地长着,倒像是谁匠心独运,故意不要描红,改了描“青”。苔藓认认真真地“描”,其他的植物却只乖乖地再石笋周围茂盛,单把这三块巨石留出来,像凸显着什么神圣的记号。
当地人把“石笋三峰”看做是中岩最高峰。我们从三峰间穿过,拐到石栏前俯瞰,果然,这一路青峰冥壑尽收眼底。远望,黛青的远山飘如环带。中岩周围的田园却看不分明,相临的岷江也被挡在了中岩自己的身后,这才相信进山前看门人的介绍:中岩三寺高差不足百米,蜿蜒起伏却有十余里。中岩倒真真是个天然环抱的闭门书院。
夏日的山间没有遮蔽就酷热难当,朋友不等我多加感叹就拉着我要往下山的林荫小道钻。可是等一下!上寺在哪里呢?转过身随着朋友手指的方向再向上望,日光晃晃,山顶的碧翠仿佛在膨胀蒸腾。在“微翠顶”绿木掩映中,依稀可以看到青色的瓦与飞檐。如果说玉泉以来处处是中兴之后满目创痍的纪念,这乱木中的房屋就简直与时间的泥流溶为一体,成了草木兴衰的同伴。“那里就是被称做上寺的‘东坡读书楼’。上去的路是只有山民才敢穿过的齐膝的杂草……”
想来后悔,竟呆呆地望了望便随朋友下了山去。倘若苏轼与王芙的爱情是十年痴守的一帘幽梦,倘若多年之后的“老夫聊发”是一世狂想,这里不就是梦开始的地方吗?且不论犯了“险以远,则至者少”的揽胜大忌,只说这一趟既为访古,怎能不去一切传奇的起点,做一番“物似人非”的感慨?既而又埋怨起守山护林的人来,近几年三苏祠翻新了、唤鱼池重建了,为什么偏偏是这神圣的读书地,不曾得到什么护养?然而转念又释然了——在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