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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她的头发永远都是五十年代流行的那种简单的短短的运动头,不管潮流如何变化,从来不曾变过,她似乎总是穿着蓝色和灰色的衣服,而且还是五十年代流行的样式,只不过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很得体,有种特别的美丽。她的身材
她的头发永远都是五十年代流行的那种简单的短短的运动头,不管潮流如何变化,从来不曾变过,她似乎总是穿着蓝色和灰色的衣服,而且还是五十年代流行的样式,只不过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很得体,有种特别的美丽。
她的身材很瘦小,嗓音沙哑,有时讲话多了就会发不出声音来,她这样的声音条件是不适合做老师的,可是她却多次放弃了去做宣传干事的清闲工作,在讲台上站了一辈子,直到去世的那一刻!
她身上所有的东西大概也都落伍二十年了,黑边的眼镜,宽腿的裤子,五十年代的老式手表,作为她的学生,我很是纳闷,在九十年代后期,生活条件大大改善之后,那些古老的衣物好像从来也没有进步的迹象。我常常怀疑,她究竟藏有多少条这种可笑的裤子?为什么永远也穿不完呢?
她额头上的皱折很深很粗,脸上的皮肤也是黄黄的。印象中的她从来不曾化过妆。她的眼光很清澈,稍微有点严厉,沙哑的声音中含有不可更改的威严。
她是我的小学老师,是教育了五年的小学老师,她给我的印象永远是一幅单色调的素描,但是她对我的教育给了我一个多彩的人生!
我之所以今天能够写一点简单的文字表达内心的思想就是与她的教育分不开的,我们读二年级的时候她就开始要求我们写日记,当时我们对于日记还是很陌生的,也就是看到什么便写什么,我在父亲的单位看到父亲的同事李中华伯伯参加党代会从北京归来,就把它写进了日记中,我的那篇日记被她当作范文宣读,还批上了“很好很好”的字样,我小小的心是多么的骄傲啊!她还说我有写作的天份,我简直是欣喜若狂,老师的话在当时我的心目中有多么神圣的地位啊!于是,我真的朝着作家的目标去努力了,我把别人跳皮筋的时间都用在看课外书上,语文课本更是整本会背,写作文时常挖空心思地寻找素材,以便显示我的“天份”,在这个“天份”的光环的照耀下,我不懈地努力着,时常得到她的表扬,甚至是赞美,可是我又是一个粗心的孩子,有时数学爱算错,考四则运算时甚至不及格,数学老师骂我笨蛋,她知道了,把我叫到办公室,给了我一份学期鉴定表,我打开评语栏,看到上面写着:你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老师相信你有写作的天份,老师更相信你有学好一切功课的天份,你是老师认为最有前途的孩子,老师不会看错!
她的评价与数学老师简直是天壤之别啊!我激动极了,我是个聪明的学生,她说我是个聪明的学生哦,那我肯定能学好数学了,我能的!是啊,就是她的这些话,鼓励了我,我在父亲的帮助下,开始苦战数学,终于以次次满分的成绩改写了数学老师对我的评价,我终于听到数学老师说:“你真是个很聪明的学生呢!”可是,我知道,如果当初没有她的鼓励,我可能真的笨下去了,可能真的学不懂数学了,她的话鼓励着我,在我初中阶段,数、理、化的学习中遇到困难,很多老师认为女生不是这方面的材料的时候,我常常就会想起她的话,我行的,我行的!在我的艰苦努力下,我初中的六科总分经常名列年纪前茅,甚至多次第一,老师的话给了我多么大的帮助啊!
后来,我从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武汉市的一所接待外宾的重点学校执教,当我回到母校去看望她的时候,她高兴得像个孩子,她在她的学生面前不停地介绍我的“先进事迹”,甚至还欢迎我这位名校教师给她的学生上一节课,我听着她沙哑的声音,觉得眼眶湿润了,我答应上课,我要上二节,我想让她歇息一下,可是她却去办公室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教室里听,还不停地记录。
下课后,我走到她面前,不好意思地说:“老师,我讲的不好,您多指教。”
我没有想到她的回答却是:“哎呀,外面的教学方式已经变化太多了,我不学习就跟不上了,过去你是我的学生,现在却是我的老师了,那些先进的教学理念,我还要向你学呢,你以后要常常来哦!”说着转身搬板凳回办公室。
我却不自禁地望着她的背影,那已经有了银丝的头发,多沟纹的后颈,瘦削的肩膀。我不由想起俄曼在《青春》一文中开头的几句话:“青春并不完全是人生的一段最美时光――它是一种心理的状态。它并不完全指丰润的双颊、鲜红的嘴唇、或是伸屈自如的腿胫。而是意志的韧度、理想的特质、情感的蓬勃。在深远的人生之泉中,它是一股新鲜沁凉的清流。”我觉得,她是那样年轻,那样进取。这时她发现了我在看她,回头一笑。在那安静自足笑容里,我看到了一颗诲人不倦的心。
在母校溜达的时候碰到了当年的数学老师,不过已经是副校长了,从她的嘴里知道我的语文老师工作很是辛苦努力,但是却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提拔,直到今天还是一个普通的语文老师,日日战斗在教学第一线。
在学校校长室坐着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马太福音书里所说的一种蜡烛,点着了,放在高处。上面被烧着,下面被插着――但却照亮了一家的人,找着了许多失落的东西。
我闭上眼睛,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舞台上,灯忽然熄了,一场精彩的演出就要开始,会场立刻显得空旷而安静。台上的光很柔和,音乐如潮水,在大厅中回荡着。而在这黑暗之中,我看到一支小小的烛光,温柔而美丽,亮在很高很高的地方。
今天想起她,我的泪流下来,她就是这烛光!五年前的今天,她心脏病突发,倒在了自己钟爱一生的讲台上,终年五十八岁,她的名字是沈金香,她的学生遍布海角天涯,有的已经是享受美国终身津贴的青年科学家,可是站在她的面前,站在她那张素心清颜的遗像前,我们每一个人都无一例外地深深弯下腰,心里默念着:老师,您一路走好!我们永远是您的学生,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