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祼浴

当我疲惫的钻出这破旧的三轮客车，己是临近入夜。抬眼一望，这群山怀抱之下的嘎那小镇，远没有我想像中的那般渲啸，更没有幻作我笔下的那份柔情。进入眼帘的是一条窄窄的青石板街面，接纳着夜来时阴冷的雾气和稀疏的街灯。街灯正发出幽蓝的寒光，照着风中那些晃悠的招牌，映着几个路人仅此一闪，就难觅了踪影。
今晚注定在此栖身过夜，因为明天还要赶一天的山路，去一个更为偏辟的孟乃小寨。可连续走了几家小店，不是客满，就是打烊。最后在一家还算清净的小店总算寻了个落脚之处。然后，在对面的一家小吃店吃了碗过桥米线，也算是劳顿一天后对饥肠的慰藉。返回店中，体态有些发福的老板娘对我说：若要洗澡，可到前面那家温泉浴泡泡；就在也没搭理别的什么。
虽然我一脸的惊愕，犹如乞丐遇到体面的施舍，其实内心无奈。只得独自一人按她所说的大至方向，来到这家名为‘嘎那温泉浴’的地方。
这地方确实令人想像不到。在这个并非诺大的露天水池中，没有铺成的讲究，更没有较好的服务，只有不太明亮的灯光照着汇聚池中的众多祼着身子的男女老幼。这些祼露的身体，全然是一丝不挂。人们在一股淡淡的硫磺味中，或躺、或卧、或坐，或立于水的中央……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更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在静静地泡澡，享受着温泉带来的惬意。
面对眼前出现的一切，一种原始的迟顿和羞涩刺激着我的根根神经。虽然多年前就听说这地方盛行大众祼浴，不足为怪。但我可以保证，我赤祼的身体，除了我儿时的父母，还有如今的妻子，可能还没有其他异性见过。张扬于这样的场合，想象得出我当时的表情和举止一定非常怪异。好在旁边一位裹着头巾的中年妇女，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她友善的对我一笑，释下了我心中的重负。就这样，我无奈的加入了这种原始的沐浴。
泉水是温暧的，它从池中那处泉眼冒出。自然形成团团轻柔的雾气，在周围升腾，飘逸；活像朵朵盛开的白莲花，弥散起它氤氤的气息。笼罩起张张陌生又似熟悉的面孔，消除我一天的劳顿。
我猜想，这里可能有家人，有夫妻，还有情侣；抑或若我一样的外来人。
可就在这时，我惊异的看见，一位体态有些虚弱的老妇，在身旁一男一女的搀扶下，慢慢离开水面……而她饱经风霜后的身体，与她旁边这位有着光滑白晳，水灵丰膄侗体的女士相比，实在有些不堪入目……她的乳房，不再坚挺；长长的搭拉在胸前，晃悠着……有如风干的茄子；或者干脆就像两个遗弃的椰子壳。佝偻的身躯，己不见了当年的卓约丰姿，像一段干枯的树枝。只是从她肚脐下那蔫垮的肉皮和那些花花的条纹上，依稀遥想——她为之钟爱过的生命，以及承载，诞生过的欢悦!
其实我大可不必看她，更没理由说三道四。我的惊愕，出自我的少见。我想若干年后的我，这紧捂着的身体，可能比她更丑陋。
在老妇离去的同时，有不少洗浴后的人也在慢慢的离去。而这一夜，在小旅店，我不知是怎样度过的。
第二天，我离开了这嘎那小镇，也离开了这位令我并不太满意的店老板。我穿行在这薄雾的晨羲和茅芭掩荫的山路，向着我的目的地__孟乃进发。而山中那些静穆，时隐时现，显得无比斑驳错落有致的古老村寨，是成片成片的香樵林，衬着瓦顶的高屋静静地屹立于红土地上。那些刚切开的山坡，偶见一些新辟的公路，若丝带般穿过。头裹红色丝帕的阿伊，在前方乱石丛中，正收获着她幸勤种下的包谷。一条穿过眼前的小溪，不时回荡起对面映过的山歌。
此时的太阳还未真正露脸，薄雾还在隐蔽着那些厚重悲壮的贫瘠山体。而我急促的喘息和背上沁出的汗水，还有双腿的沉重，都强烈地撞向我的肉体和心灵，唤起昨夜的那个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