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一树黄叶

深秋的阳光泛起微弱的柔光，柔和的有点苍白。夕阳失去往昔的恢弘，落霞散去，给天空抹上了一缕缕淡淡的红晕。落日红透，掉进西方的云海里，瞬间沉落，带走了最后一丝亮光，留下了灰白空明的天空。
风从遥远的山脊背后跑了过来，脚步匆忙，卷起地上落叶，打着转儿盘旋着。朦朦昏暗里不知谁拉下夜幕，露出万家灯火，照亮秋夜一张漆黑的脸颊。
深秋的夜寒气逼人，月亮弯成一张弦弓，投射下朦胧的微光。仰望幽深黯淡的夜空，黑暗里开启一扇虚掩的天户，缝隙里闪烁着光明。静静的夜，我卧一方，安适温暖。忽然察觉窗棂吱吱颤动，不时传来撞击之声。风仰起沙哑的嗓子，一团暴躁，击碎了平静的秋夜。撕裂，咆哮，发疯般的狂奔，拖起长长的尾巴，在天地房屋间回荡。夜深，悚骨颤栗收紧了我的心。落叶不断扣击窗户，想探身而入，寻找一丝温存。目睹摔落的影子，我叹息不安了，感觉自己睡卧在一叶扁舟之上，在狂风巨浪里任意颠簸。我下意识抓紧了衾被，抓住了一线安稳。叶子呢？一夜肆虐，明天清晨该是怎样的景致呢？绿肥红瘦？海棠依旧？可怜可惜户外的树，那一树的叶子？......我忧郁不安里，沉睡了一夜，如果有梦，那也该是落叶的梦！
一缕阳光透射进来，我急切起身，探望昨日尚在枝头的叶子，或许现在一片狼藉，残缺的身影，清瘦的枝桠！？风暴的撕扯蹂躏，地上已是枯黄一片，举目远眺，天地凸显的空旷广袤，格外寂寥，只有阵阵寒气划过耳稍。天异乎寻常的蓝，异乎寻常的高远。梧桐，白桦，杨柳成排萧萧孤寂的站在那里，默默的伫立，似乎为没有挽留住叶子而哀伤。脚下铺满了落叶，枯黄的，暗红的，一张张被扭曲撕裂的躯体，在阳光下隐隐泛着晶莹的光芒，那或许是叶子的泪。静静躺卧在冰冷的土地上，叶子仰望高高的树桠。昨天它俏立枝头，嬉笑头顶飞逝的流云，今日却残缺凋零。寒气浸透了肌肤，弥幻之际，叶子生出依恋难舍的泪珠！我恻隐了，不忍踩下自己的双脚。那是叶子与树永久的离别，回眸挥手的永别！我呆呆站在那里，回想叶子春的萌发，夏的欢愉，茂密勃发的林荫......短暂的一季，一夜之间，不堪想象！
看到眼前的一切，我顿感颓唐，甚至消沉起来，缺憾红叶没有尽赏，没有尽兴。那可是鲜艳明快的一团火！想起远处天边起伏绵延的山峦，不知名的山坳里，山脊上那一团团飞腾枝头的红霞，如今，凋零淡去了。惋惜之余，有点责怪这场秋风的惨烈无情，留一屡一丝红色该多好，哪怕一片两片呢！
迷茫中我漫无目迈步游走，行进至房屋的拐角处，忽然眼前一亮，意外被一树金色震撼了。那是一株叫不上名字的树，身材纤细矮小，独自一个站在那里。锥状树冠，宛如一顶空中宝塔，金光灿灿，熠熠生辉。这是什么树呀？平日里这儿不曾有这么棵树!我努力翻阅自己的记忆,记忆深处，它似乎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由于柔弱矮小，远离苗圃，远离林荫，远离园林草坪，远离阳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平日里没有留意过它，甚至没有仔细的瞧上一眼，即便每天从它身边走过。
这是怎样的一树黄叶吆。叶子娇俏玲珑，像一面面展开的扇儿，更像颤动的蝶翅。叶面光滑透亮，润泽如玉，金色灿灿，绚烂华贵。一树黄叶，浑然一色，一簇簇，竟没有掺杂半点异色，相依相拥，咋看分不清每片叶子来。风中摇曳，像一群金蝴蝶盈盈飞舞，又似一团金色的火焰空中袅袅燃烧，又似女人飘起的衣裙，阳光里格外耀眼夺目。
我素来喜欢红叶，每每向往之。自古人们偏爱红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霜染层林惹人醉”。每逢深秋之时，人们踏着霜花，处处探寻红叶。不惜车马劳顿，奔向大山，奔向山林。久久驻足红叶深处，陶醉徘徊其间，不肯离去，感叹之余挥毫泼墨，留下了不胜数的佳句。我也寻访过红叶，沉醉在崇山峻岭，遍地鲜艳的红霞里不知时间流逝。枝头燃起的那朵鲜红，久久不曾忘却过。面对这树黄叶，始觉红霞般地红叶里隐染着不肯褪却的绿色，暗黄悄悄爬上叶梗的败落。相比之下，眼前的这树叶子黄是如此的怡然洒脱，圣洁而明快，雅致而高贵，纵然没有人去欣赏和在意它。
我曾没有留意过它！春天里，苗青花艳，柳絮纷飞，我走进房屋附近的花园苗圃，踩踏着松软的草儿，尽情吮吸鲜花的清香。穿越在郊外的柳林丝绦中，沐浴春的生机与温馨，柳条的妩媚。夏日里，烈日下，林荫里留下我逗留休憩的足迹。肥硕碧绿的叶子，斑斑的金光，感悟夏的热情与浪漫。迷醉在月色朦胧里，体会清风拂面的惬意，聆听草虫的弹唱。初秋，房屋的周围，鲜红的樱桃似红宝石般挂满枝头，吸引走我更多的目光。我何曾留意过这株矮小纤细的树吆！没有硕大碧绿的树冠，没有肥硕油绿的茎叶，没有轻柔娇媚的身姿，更没有花在枝头的俊俏与芬芳。在房屋的拐角，偏僻的所在，我曾无数次经过，竟没有留意它的存在!愧疚里我重新审视欣赏这树绚烂，天地间的一树金色，心中油然生起了由衷的敬畏。举目望去，落叶缤飞，枯黄一片，即便尚存斑斑红色，也被灰暗的枯黄所淹没。而眼前，一树炫烂的金色，明澈无暇，无疑给清瘦的林荫，满目狼藉的苗圃竖起一面不屈不朽的幡。或许会给来往经过的行人增添一道靓丽风景，带来一份意外的惊喜。
秋风扫落叶，扫不尽这一树黄色，一树灿烂！此后的很长时间里，我每天驻足树下稍刻，仰望这一树金黄，那是若大空间里仅有的一树叶子。我敬畏之余，膜拜于片片叶子之下。虽不是红叶万千，它却成了我心中最美丽的叶子，我的心智填满了黄色，充满了亢奋。衣服一天天增多，黄叶一片片飘零。我叹息之余，俯身捡起，薄如蝉翼，然金色不褪，直至干枯，依然绚丽。
不期而遇一场大雪，山川如蟒，河流凝滞，雪后的阳光刺眼明亮。我冲出屋子，奔到无名树下，但见玉树琼枝里，依然闪烁着玲珑金色。地上朵朵黄花，镶嵌在皑皑白雪里，阳光下迎风欢闹。一棵颀长的树儿俏立花丛之中，楚楚动人。很容易使人想起落英缤飞，遍地黄花的美好来。看着周围干枯凋零的树木，我欣喜的笑了。捡起雪中一片黄叶，抖落残雪，小心收起。朱橙细长的叶梗上展开一把小小的扇叶，阡陌纵横，脉络如网，金色锦绢一般别致精巧。我急速回屋，夹藏在书的扉页之中，慢慢地闭合，我长长松了口气。那是生命，不屈的生命，可贵的生命！被忽略遗忘了的生命！我要留住这片弱小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