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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昔日的玩憨少年,一回头,已进入不惑岁月,千般都成了过去,一股脑儿的进入了苍茫的历史。而我儿时的亲热伙伴——涌斯河,这漂流着我的童心、野趣的河,带领我回归“家”的审美之途的河,却还是那么姿容娟秀,静静地
昔日的玩憨少年,一回头,已进入不惑岁月,千般都成了过去,一股脑儿的进入了苍茫的历史。
而我儿时的亲热伙伴——涌斯河,这漂流着我的童心、野趣的河,带领我回归“家”的审美之途的河,却还是那么姿容娟秀,静静地载浮着疲惫了的时间,滚滚东流。那清清的涟漪,汩汩的波声,温馨依旧,日日夜夜、不倦不休地喁喁絮语。只是不晓得,她是向远方的客人述说着祖辈的古老童话,还是已经认出我这个虽然未曾离乡但却很少时间回家的当年的昵友,倾述蓄积了近半个世纪的漂泊之思。
虽然住在镇上,离老家很近,也可说没有真正离开过家乡,但很少回老家。身心也似乎被十丈红尘和无所不在的噪音污染着,生命在远离自然的的自我异化中逐渐的萎缩。于是从心底里渴望着接近原生状态,从大自然身上获取一种性灵的滋养,使眼睛和心灵得到一种净化。由此,我懂得了,所谓乡情、乡思。正是反映了这种对生命之树根基的眷恋。
母亲今年七十寿辰,我们一家沿着涌斯河回家。我忆了“弃我去者不可留”的悠悠岁月,回忆起了童年,脚步加快了,想早点回到母亲身边,默诵着艾青的诗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记得《庄子·在宥》里有一句富于哲理的话:今夫百昌皆生于土而反于土。意思是,而今万物都生长于泥土而又复归于泥土。但我的恋土情结却并非来自书本,而是从小由母亲灌输的。母亲仅上过两年学,无从知道先贤的高言,可是她却郑重的对我说,人是有女娲用泥点做的,大地就是人的根基,河流就是人的灵魂,人这一辈子都要和泥土打交道,土里刨食,土里找水,土里扎根。最后,到了脚尖朝上、辫子翘起那天,又复归于泥土之中。
母亲还说,不亲近泥土,孩子是长不大的。我家三兄弟都是伴着泥土成长的。我们一落地,母亲就叫我们亲近泥土——不是用布块做成的褥子包裹,而是直接把我们摊放在烧得滚热、铺满细沙的“土炕”上,身上随便搭一块干净的布片。沙土随时更换,既免去了洗洗涮涮的麻烦,又可以锻炼身体,增进身体健康,据说,这样锻炼的孩子,长大之后不容易患关节炎。这对于家境窘困的我们来说,无疑是最好的侍候方法。有时上山干农活,母亲也把我们往沙地里一放,随我们在地里爬来爬去,嬉戏打闹。
等到能够在地里跑了,我们就成了地地道道的野孩子,泥娃子。夜晚光着脚板在河边上举火照蟹,在稻田里捉泥鳅捕黄鳝,在山野外逮萤火虫学囊萤映书;白天跳进池塘里捕鱼捉虾,或者踏着黄泥在苇丛中钻进钻出,看蚂蚁搬家、觅雀蛋、摘苇叶、寻蛤蟆、钓龙虾,再就是成天和村里的顽童们打泥球仗。
一般情况下,母亲是不加管束的,只是看到我们身体太脏,才叫父亲带我们到涌斯河痛痛快快搓洗一番。
泥土伴着童年,连着童心,在涌斯河的洗礼中,滋润着蓬勃、旺盛的生机活力。可以说,我的整个少年时代都是在泥土里摔打过来的。
泥土,也许是人类最后据守的一个魂牵梦萦的故乡了。即使没有条件长期厮守在她的身边,也应在有生之年,经常给这个记忆中的“故乡”做倾心、惬意的情感交流,把这一方圣境珍藏在心灵深处,从多种视角、多重意义对她做深入的品味和体察。通过回忆,发挥审美的潜能,达到一种情感的认知,将“故乡”烙印在心灵深处。
沿着涌斯河,我们一家赤足而行。
生活在这样的土地上,我们理应向土地感恩。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与土地的情感逐渐疏离了呢?
人们有个坏习惯,就是长大了之后常常忘记本源,我也一样。一经走进青涩的年月,我们便开始告别泥土,进城读书、谋事。离乡伊始,游子们还常常通过泥土的梦境向故乡亲近、靠拢。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城市诱惑的浸染,渴望漂泊寄情漂泊的情绪飞扬起来了,人们开始厌倦故土,热衷独步他乡,渴望在异乡的城市扎根。即使终身无法实现愿望,也愿意一直漂流。北漂一族说:漂泊是为了更好的生存,也是为了开启生机。北漂大军成千上万,有人一举成名,更多人终身漂泊。
说到漂泊,不得不说一位漂泊好手——我们的至圣先师孔子。他55岁弃官离鲁,68岁离卫返鲁,凡14年间,带着他的门徒们周游列国。那时的漂泊不像现在有火车、飞机坐,全靠强健的脚力。不时饥一顿饱一顿,有时还遭山野之人羞辱。人们看着他们衣衫褴褛的邋遢模样,避之不及。他被人尊为至圣先师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他漂泊啊漂泊,南下陈楚卫,采风于淮、汉流域南方各部族,漂泊的目的除了传道授业,人格也得到了锻炼,适应了各国风俗,收集了不少民歌民谣。这可是一种包含文化意蕴的漂泊啊!当代的青年漂泊者极少持孔子这种古风南下的,他们厌倦了自己脚下的泥土,不愿再过乡村农家生活,道听途说的外部世界,因此日益闪耀光怪陆离的诱惑。于是纷纷告别故土,到完全陌生的南方去,到大中城市去。“故土难离”这句话对青年漂泊者犹如东风牛耳,只要想走,衣服一卷即可开拔,走到哪里是哪里。心如无源之水,足如无根之木。有的因此走上“三陪”之路,有的走上不归之途。是什么使他们割断了与故乡土地联系的脐带呢?
“叶落归根”是对故土眷恋不变的情怀。孔子漂泊14年回到故国,立书讲学,是对故土的眷念和回报。如今,远去的游子,漂泊的灵魂,何时才能重寻回源、找到根?何时才能归来?
我赤足而行,亲近故乡的泥土,听涌斯河在耳旁娓娓述说。脚缝间水草抚摸着脚趾,痒丝丝的,平添了一种亲切的快感。植物植根于大地,与动物不同,他们朝朝暮暮、历久常新地向人类播放着芬芳,灌注着清气。我忽发奇想:只要在泥途里久久地凝神伫立,就应当会有一种旺盛的生命力,随着翠绿的水草潜聚到我们脚下,然后像气流一样,通过经络慢慢地升腾到人们的胸间、发际,遍布全身。
亲近泥土,这是一次心灵的回归,像一位俄国诗人所咏赞的“心灵完成了一次伟大的循环,看,我又回到童年的梦幻。”这里没有理性、概念的遮蔽,没有菩提树,也没有野玫瑰,有的只是清纯的、本真的感觉和原生的状态。
亲近泥土,故乡就在心灵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