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盯着别人屁股的人——滦南行（下）

自认为不是一个华众取宠俗不可耐之人。因为这个题目是准亲家给起的，就尊重她的意思来个例外吧。
这是发生在7月27日，从滦南返家途中所经历的事。
可能是奥运会火炬传递、奥运开幕在即加强安全工作的需要吧，（后来才知道秦皇岛是奥运会协办城市）火车上大多是在京、在青岛等地被临时遣回的外出务工人员。火车拥挤不堪。而我呢，偏因有事在这流火的季节里出门并且来不及订卧铺票才有此等哭笑不得的经历的。
返程是这样一条路线：为了赶火车，我们一行三人，27日半夜两点半从滦南打车至唐山，然后到火车站赶4时17分从唐山到锦州的火车，这是北京发往山海关方向的列车。我们乘坐的这段区间大约运行5个多小时，没有座号的我们只好挤在车厢的人行道里。站累了，真想找一个地方坐一坐，歇一会。哪怕只一会儿，好像也是此时莫大的愿望。
于是，在走过了几乎所有的硬座车厢后，就停在一节认为还相对比较宽松一点的车厢里，靠着那横躺竖卧塞满了人的椅背后，忍着迷迷登登晕晕乎乎的滋味，没精打彩的捱着。一会是卖东西人推车而过时的吆喝声，一会儿是上厕所或打水洗漱吸烟旅客穿梭而过，还有上上下下的旅客拿大包小裹的人需要给腾地方、让开路……真的是无奈……应了花钱买罪受那句话。
好想哪怕是花高价买上一张卧铺票，也为自己弄个栖身之处，可是，没有，哪怕一张。绝望后，就想，下站如有下车的能倒出空座也好。可是，多数人都是长途，甚至是坐到终点站的。只见上的多，下的少。甚至连座位底下都躺着人。天啊!本来就晕车的我，更是晕了……
人就是这样，有时，退而求其次，有时，也能灵活地摆布自己让自己适应那环境。和我同行的亲戚夫妻小我几岁，总是照顾我，可是，面对没座的现实，他们也没法。很关照地对我说，看谁暂时不坐，就坐下歇一会儿吧。就这样，这一路，眼睛就盯着别人的屁股，只要看着哪个人要抬屁股，就赶紧往人家座位跟前溜，哪怕坐上几秒钟，好像也有幸福感呢。这法果真有效，总会走马灯似地不断地轮换着座位，也学得长了不少眼色，只要看见那个座位主人回来了，就赶紧毕恭毕敬起立让座，不等人家很讨厌的口气说出“这是我的座!”时就很知趣地离开。
途经秦皇岛、山海关、北戴河、绥中、葫芦岛、兴城等站后，好不容易到锦州站，想下一轮或许会好些。就带着满心的期望踏上了开往朝阳方向的火车，这趟是青岛到哈尔滨的列车。一上去，这才知道，挤！比刚才的车还挤！刚才好在是能找一个别人的座坐会呢，此刻，这里根本就无此迹象。于是，一直一节一节车厢地找，满怀着无限希望地找……可是，直找到了火车司机驾驶室——车头处，那上面贴着一张被一条红斜线切割的人的轮廓图，才知是止步。唉呀，当希望化为绝望时，人就真似泄了气的皮球般一步也走不动了。我们通身是汗不说，还拎着包裹，“可不遭这个罪了，”心里嘀咕着，一屁股就坐在那个尽头的过道上。还挺美地想，这回不会去看别人屁股了，自已就是弄脏了屁股也不走了。这想法还没画上句号，就见一位看上去有30多岁的女列车员过来了，喊道:“起来，影响通行，这不能坐人!”我的亲戚说，“我们不远，一会儿就下车了，让我们坐会吧?”可能是请求的语调挺可怜兮兮的，那位列车员立马降低了八度的声音，咕哝着，“不远，这是长途，再不远也得坐一站。”但语气有妥协，我的亲戚就趁机又说，“好的，我们就到朝阳。一个多小时吧。谢谢了。”就这样，在善良心软的女列车员“开恩”下，我们如同坐禅一样，老实巴脚地盘腿打坐的坐在那里“听候处分。”
这时，我倒省下心来，开始思绪驰骋。就想自己这“光辉”的遭遇。觉得挺好笑。试想啊，眼睛只盯着别人的屁股，只要一抬，就尽可能地腆着脸坐到那还带着别人体温的座位上，人家回来，就起来。再把眼睛盯着下一个抬屁股的人。就这样一直从唐山上车开始两眼游移不定地逡巡，人呢来回打着游击直到锦州。半天多的时间啊！这种流浪的感觉时时酸楚地漫上心头。
而从锦州开始就更加“沦落车头”，如前所述，竟是盘坐在车厢板上。虽不猥琐吧，却也深有英雄落难之感。你别说，人要是稍有温暖，可能就精神层面作胡思乱想了。就忘了刚才还打游击的滋味了。当时就想，可千万别碰上熟人，那面子可往哪搁？自己虽然出门不多，但是出远门时都是坐卧铺，坐汽车时也多是有座的班车，更多时是随领导们下乡坐轿车。像今天这样，垫一个塑料袋坐在车厢过道的地板上，还时不时地被乘务员翻个白眼儿，不敢声张，陪着小心，唯恐被人家开出“坐籍”。就感叹着，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啊。
回到自己生活的小镇，好像一步都走不了了，特别是同行的两位是我的准亲家，他们还要走几十里路才能回到家，我不能不尽地主和亲戚之意，于是我留他们在车站附近和一个小店吃饭（要不是累成那样才不在这种地方吃呢）。就把我刚才想的那些说给了他们，三人苦笑。
为了安慰我，亲家母也讲了一个她经历的尴尬事。她说，每年，她家都雇人薅地。今年她们家租种了90多亩，地多了吧，偏偏这劳力工钱也长了，本来就投入很大了，就不想再雇人了，再说也不好雇，就决定等到放暑假后再薅吧。她说，前几天，薅的是那块离家很远的地，中午累了，一步也不想走了，就铺上一块塑料布躺在地头的草地上。也是又渴又累但却没睡着，所以也想到了这一层，这要是有学生或家长见到，若问“朱老师咋还在这儿躺着呢？我应该怎么回答呢？”转眼又一想，“我这个样子咋啦？最起码，一会先生会骑摩托车给我送饭来，还有啤酒。比起那个连一块塑料布也没有的要饭的，我还是蛮不错呢。这样一想，我就又脸上有了笑容。呵呵”我说，“看来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哪。”她接着说：“想自己大小也是个小有名气的老师，竟落在躺荒郊野外的在草丛中的地步，真是叹哪。”“如果说我是英雄落难的话，（瞧，给自己弄个英雄的雅名），你就是落草为寇了。”“哈哈哈……”
醉过才知洒浓啊。苦过才知什么叫甜。人啊，谁也保证不了人生的旅途中要经历哪些事啊。所以，坦然面对，乐观化解，洒脱从容实在是一种难得而又需必备的品质呢。
2008-0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