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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北风南吹,湘江北去。我在湘江岸边、猴子石大桥流连忘返,不忍离去。暮色开始四合,我才返回母校。站在税务专科学校空旷的操场上,我喃喃自语:别了,我的井湾子!别了,我的母校!别了,我的三年学海生涯!收拾行李
北风南吹,湘江北去。我在湘江岸边、猴子石大桥流连忘返,不忍离去。暮色开始四合,我才返回母校。站在税务专科学校空旷的操场上,我喃喃自语:别了,我的井湾子!别了,我的母校!别了,我的三年学海生涯!
收拾行李,办理手续,我的心情十分沉静。同学和室友没有一个人理解我,都说我疯了,好好的留在省城长沙的机会不要,偏偏要到张家界去,而且还不是留在市区和景区,竟然要到那个全国都出名的贫困县乡下税务所去。像你这样的人啊,不是神经短路了,就是脑子进水了。我没有理会大家的埋怨和唠叨,照样和他们有条不紊地打着告别的招呼。因为,没有人能够知道我的内心一直都有一个灵魂在对我召唤,召唤我到那块虽然贫瘠但是秀美、虽然偏远但是神奇、虽然落后但是淳朴的土地上去。我在岳麓山下多次发过誓,我的人生一定要沿着爸爸的足迹一路向前,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从长沙出发,火车一路向着西北方向前进,横跨湖南四大水系湘资沅澧。离张家界越来越近,我的心情越来越急迫。爸爸的音容笑貌反复在我的脑海闪现,仿佛他没有离我远去,仿佛还是那个业绩斐然的山乡税务所长,那个和蔼可亲的税务所长,是那样的言语能闻,触手可亲。可是,等我一眨眼,爸爸的影子就立即跑得无影无踪。我的胸口情不自禁地酸痛起来,泪珠从脸上轻轻滑落,无声无息。
尽管我做过充分的思想准备,但我还是没有想到通往金鸡岭的公路是那么地难走。漫无边际的大山,山重水复的路途。汽车的爬坡、急弯和颠簸无休无止,一直抵达金鸡岭的乡场。艰难的路途让我的胃里翻江倒海,不断地要求司机停车——我要呕吐,我受不了啦!
暮色沉沉,我终于到了金鸡岭。四栋陈旧的楼房,一条悠长的老街上点缀着稀稀落落的矮房,背后大山的暗影中间杂着狗叫声。金鸡岭以一种特别的方式迎接我的到来,我一屁股坐在行李包上,不愿起来。
金鸡岭乡是全县最偏远的乡镇之一,位于县城的西北角,地域辽阔,物产丰富,不是那种啥都不出产的地方。但是山高路远,再好的东西也运不出去,再好的投资商也不愿意来,所以老百姓的生活仍然不富裕。税务所的办公地设在乡政府的二楼,因为条件有限,宿舍和办公室分得不是那么清楚。还好,我拥有一间独立的宿舍。据说,这是所长照顾我,一是我爸爸生前人缘好,二来我是一个女孩子。
第二天,我在所长的带领下,来到了爸爸的坟前。所长说,小周,你爸爸当年从遥远的长沙来到这个偏僻的山区,是想通过自己的能力改变革命老区的经济面貌。他脾气好,工作认真,在他的手下收税,我们感到荣幸和快乐。有一段时间,你妈妈不理解他,认为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要求他必须在半年内调回长沙,否则就只有离婚。小周,那时候,你还在读书,你不知道你爸爸是多么地痛苦。自古以来,金鸡岭都是大湘西的暴雨中心。夏天,山洪暴发,你爸爸在收税回来的路途,为了抢救被洪水围困的一名小学生,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河道中。小学生得救了,你爸爸却永远地走了。
如今,爸爸已经静静地躺在金鸡岭下的山湾里,再也不会醒来。我跪在坟前,默默垂泪,为了亲爱的爸爸,为了狠心的妈妈。突然,坟地外跑来一位农家妇女,趴在爸爸的坟前连着磕了三个响头,口里大叫“好人啊!好人啊!”,继而放声大哭。未了,转过身来,一把搂住我,长一声短一声地哭诉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弄得我身上满是她的眼泪和涎水。所长说,她就是那个小学生的母亲,听说你要来金鸡岭工作,天没有亮就从村里赶过来了,想到你爸爸的坟前拜一拜,也想见见你。
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山区税务工作生涯,为了爸爸的遗愿,也是为了我自己的理想。除了开会、牵线洽谈业务和给孤身一人留在长沙的妈妈汇款,我几乎很少到县城去,我的日子基本上耗损在金鸡岭周边几个乡镇的大山中。爸爸生前经常在给我的来信中说,山区收税,第一要和气,态度要好,要始终充满微笑和关怀。第二,要有耐心,不能耍脾气,乡里人挣几个钱不容易。第三,也是最关键的,要因地制宜,根据实际,大力培植税源,帮助乡里人找到脱贫致富的路子。只有老百姓富裕起来了,税收工作才能顺利开展,国家才能够富强。比如帮助当地群众分析土特产的加工、包装和销路,比如引进外地投资商前来开发当地的矿产资源,等等。
多年后,省城长沙,我再一次回到故乡,是因为省地税局要为我举办荣获全国优秀税务工作者、发展老区经济先进工作者和全国税务系统劳动模范荣誉称号的表彰大会。妈妈没有来看我,因为她忍受不了寂寞,已经改嫁了。在我下榻的宾馆房间,原来税专的同学来了不少,同宿舍的几个姐妹听我讲述我在山区收税的艰辛、磨难、快乐、泪水和如今仍然单身一人生活的境况后,扑在一块,抱头痛哭。我也一样,涕泪长流。我知道,没有爸爸这尊大山的税魂,我不会一心一意扎根在那个山高路长的金鸡岭,金鸡岭周边几个乡镇老百姓的生活也许现在还改变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