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孩子一起读书

头顶的星空和人心中的道德常常让仰望。
我有一个爱好，喜欢把自己的书给孩子看，并且与他们交谈。在这面孩之镜子之中，我常常能找到人性中潜伏的一部分。我把这个部分看作是生命在不同个体之间的折射。
今天一上课，大柱就还给我《断头皇后》，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的作品。这本书好象是从某个旧书摊上得来的，当时买下，可能是因为希望出版社的版本插图很精美，可能是因为茨威格的文字非常中肯，可能是因为……具体原因已经不记得了。
“大柱，这本书里的断头皇后，你觉得是个怎么样的人？美丽的，丑陋的，凶残的，权利欲望很强盛的……”顺手整理着今天的课件，我心不在焉地问着。
“老师，她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大柱一脸认真地回答。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我非常诧异。因为我预期的答案是资本主义大资产阶级皇室中值得鄙夷的人，因为现在的教材好象政治倾向还是很强的。这个结论是我从另几个课堂的班级反应中得来的，当问及日本大地震的时候，往往有孩子会叹气说：“怎么才死了一千多个人。”甚至有孩子说道：“希望日本人全部地震死，那么中国就可以把日本变成中国的行省。”而大多数平时比较害羞的孩子，在这个时候就会笑得非常大声，那是一种打心底里笑出来的笑容。
我又问道：“那么她为什么后来又无法安于现状呢？是历史的推动，还是她个人的选择。”
大柱想了想说：“象她这样如果是小人物可能更好些？”
我提醒到：“当时的小人物是属于革命属性很重的一个群体，他们已经被压迫到爆发的边缘。你看他们攻占监狱。象暴徒一样，到后来情绪已经凌驾于理智之上，可能实际上他们从来没有理智过。如果她成为小人物，她的奢华的香水，爱好，甚至情人都可能无法满足。这样真的好么？”我有意地误导他。
大柱不吭声了一会儿。我又说道：“可能如果她出生在中下阶层的话也无法养成这些习惯，毕竟穷人有穷人的生活方式。”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某个代表的话划过我的脑海：“政府有政府的方法，富人有富人的方法。”
大柱却好象突然找到了答案一样说道：“老师，确实是这个样子的。如果她是穷人，她不可能有那些奢侈的习惯，她会习惯于贫穷。”手指一抖，心里一凉，原来连孩子都默认了。
我又问道：“那么那个时候的小人物生活水平能维系么？”
大柱答：“吃不饱，经常死人，很混乱。”
“那么是做皇后好，还是小人物好？虽然我们知道，这两者都是每人死一次，但是他们活着的时候呢？”我继续问道。
大柱久久没有吭声，点着脑袋却好象明白了什么。
我接着说：“如果她是个小人物，被逼到这个份上，他有没有可能不革命？她有没有可能置身事外。如果饿死的人，是他的亲人，命运有加注在她身上切肤之痛。”
他抬起头，很肯定地说：“老师，她是小人物也逃不过历史的。”我一边欣喜他的认知，一边突然觉得很沮丧人究竟可以改变什么。
转了转情绪，说道：“你知道怎么样去让一滴水不干涸么？”这是一个几乎人人都做过的智力考题，大柱很快就回答：“把它放在大海里。”我的脑子在那一刻想了很多，想到了百年孤独的浪漫主义色彩，想到了我的老师一个高贵而孤独却从不寂寞的人，想到了大柱为什么可以毫无任何挣扎就去接受这个现实等等等等。我明确地知道大海也会蒸发，这滴水或许失去自己，而仅仅延迟了干涸的时间。
我问道：“既然知道玛丽这个断头皇后已经是皇后了，那你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那样的生活么？”或者换个问题：“你知道是什么让人之所以成为不同层的人么？社会上有一门很火的考试，非常红火，但考进去只有3至4个人，猜猜看。”
“考试？考试？很重要”他困惑了。
“公。”提示了一下。
“OH，公务员。”他的脸上带着答对问题的喜悦。
“为什么公务员那么多人考？”
“老师，是权。”我一楞，他回答得好快，好干脆，干脆地象是真理。
“还有呢？还有什么也是很重要的因素”他低下头在思考。
“钱！”我打断道：“钱跟权是联系在一起的，所以不用再说了。再想想其他的。”
“从前有个煤老板，当他有钱了之后，就会带很粗的金链子，开排气量很大，对大气污染最严重的车子，他们如此‘牛气冲天’；还有一个人在撞死人之后，说了一句很著名的话，我的爸爸是；从前，有个王子，他已经成为了雕塑，却愿意把眼中，身上所有的金子去帮助一个穷人……”我一边轻轻地用一些他早已经听说过的事情，一边看着大柱。
“是礼仪修养，是素质。”我心里赞叹他的聪明，也暗暗在笑那些很“牛”很“牛”的人如果知道自己被一个孩子鄙视会有什么反应。
想了想又说道：“还有呢？还有一样东西很重要，非常重要。我知道你肯定想不到的。”我贼贼地笑了笑。却没想到话刚结束，他就脱口而出：“健康。”在那一刻，我很心疼他，这个孩子过早地明白了健康的重要，但愿这份明白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准备。
“你看从这里，你可以看出你爸妈为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公务员考试要考的有文章，有数据，有逻辑。其实这些内容就是现在你在学的数学语文等功课的升级版。而在礼仪修养方面，他们又花大价钱请了小提琴老师。至于健康，学校里有体育课，家里有跑步机。这些东西都是心血啊！”
大柱突然沉默了，好象重新认识了这些功课一样。
“好，我们现在已经知道钱权，礼仪，健康。是决定一个人阶层的重要因素。那么我再问你，如果可以让你选择阶层，你会选择哪个？”这个时候，我心中的答案是王室或者资本家，因为在之前那么多诱导性的铺垫之后，会回答这个答案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老师，我还是想象现在这样。”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好。”我知道大柱的日常生活，他经常会跟我抱怨作业多，抱怨不能玩游戏机，会想出去玩，会想去偷菜，但此刻的这个答案却让我脑海一震。或许当我们还能过得下去的时候，改变或许也没有那么迫在眉睫。
但孩子的这个心态却让我觉得不想办法让他进取是一件很浪费时间的事情。
“你现在处于中层，如果你想要中层，就只做中层程度的努力，你觉得能成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