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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行走在乡间崎岖的小路,四周围是静穆如老人的山。黄昏前的田野,吹来一阵阵饱含秋意的风,当中夹杂着远处桂子被稀释的芳息。霜还没有降,野菊未黄,占尽风情的,是不远处人家院里的胭脂花,把精致的花朵簪满一头,艳
行走在乡间崎岖的小路,四周围是静穆如老人的山。黄昏前的田野,吹来一阵阵饱含秋意的风,当中夹杂着远处桂子被稀释的芳息。霜还没有降,野菊未黄,占尽风情的,是不远处人家院里的胭脂花,把精致的花朵簪满一头,艳红艳紫的。
这天正值中秋,我匆匆地往家赶。天色将晚未晚,白日已然西坠,圆月尚未东升。人家屋顶上袅起的股股炊烟,与山间幕蔼汇合成乳白的河流,静静地在半空中徘徊,流淌。
追随小路的,有一条清粼粼的河水。河面不算宽,堤岸也不高,零散地生长着各色树木。未到枯水季节,河水盈盈的,挺饱满。水面上腾起的白雾,正和袅起的炊烟一道,添浓了四周的暮色。有一两只白鸟往山那边飞。这时候我的心情忽然变得凝滞而惆怅,“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诗中意蕴正和我此时心境暗合。我又想起戴望舒的句子:从苍翠的槐树上/它轻轻地跃起到/饱和了古愁的钟声的水上。虽然此刻山上并未传来钟声,但那种敏感纤细的愁绪,如河中的水,起了又落;如岸上的烟,断了还生。
绕过一片竹林,山路一转,河就横亘在眼前了。路是断了,河上有桥续着。桥窄而长,宽仅米许,高可达一丈,桥面由木板铺成,可能时间长了,有些地方破损得厉害。能安全地过去吗?我踌躇着。就在这个当口,我看见了那株古樟,那株古怪的老樟树,不是直立地生长着,而是像老人一般地伏着身子,横斜在竹林后面的河湾处。我决定走近去看看。
拨开一人高的蓬蒿,踩着潮湿的草地,好不容易来到古樟脚下。溜雨的霜皮,纹路错杂如甲骨文。粗壮的树干,大约要两三大人才能合抱过来。樟树在赣北乡间并不少见。我曾在别处看过比这株粗得多的古樟,但这丝毫不能减弱我此时的好奇心理。这株古樟有近半的根须脱离了泥土,失去了足够的抓举力,古樟一头栽倒过来。遭此厄运,它丝毫没有颓唐的意味:枝叶依然苍翠,如巨大的绿伞荫覆一大片圆形的水面;主干虽扭曲得厉害,不是顺从地球的引力,而是向天空伸出一条条臂膀般的粗枝。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根,那些插入泥土部分的根,不但没有萎缩,反而更加坚实,更加粗壮。为了抗拒落水,古樟奋力挣扎,像一条受伤而奋起的青龙,筋节鼓凸,气势磅礴。这株古樟丑极,我却获得了美的享受。古樟的至丑使它至美。
对于有些人(比如我)来说,生活因为过于真实而显得虚幻,而艺术虽过于幻美反而显得更加真实。(凌翼语)这株古樟美得艺术,也美得真实。它可能不精致,也不儒雅,但和绝大多数的树相比,更坦直真诚,更大气磅礴,也更热爱自由。它的姿势,它的力量,同时包括它的丑陋,渐渐在我心中转化成一种态度,一种对待生活的态度:人活着,可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完全可以决定自己活着的方式。
天色已晚,圆月的素辉遍洒大地,倒似乎比黄昏更亮旷了。我离开这株古樟,毅然决然地踏上窄桥,心中愁闷的尘滓荡涤已尽。走过窄桥,脚下就是宽阔的公路了,而在我前头有我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