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烦

儿子长到十一个多月了，四肢在不断地向外延伸，总体的架式也在慢慢拉开，看起来越来越像个小人儿模样了。我和妻自然很高兴见到这一幕，在他奶奶和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小坏蛋”是一天比一天结实，一天比一天可爱，伴之也一天比一天淘气。
他先前睡在摇篮里，饿的时候只会哭，笑的时候逗你玩，算得上是一个乖乖宝。那时候，每天夜里我至少要起来两三次，不是给他换尿片就是唤醒他妈妈喂奶。这样持续了六七个月，便换成起来给他冲牛奶了。“小坏蛋”经常夜里哭醒，饿得慌，但只要奶嘴往他口里一塞，他立马就与你相安无事了——其实，食物的力量远远大于人的思想，假如有一天大家都不为吃喝奔忙了，我想离孔子的大同世界就不远了——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问我儿子，真的！
儿子吃完了睡，睡醒了吃，不知不觉开始翻爬，抑或呀呀学语，终日里无所事事，只要你亲他抱他。当然，他哭时你得哄他，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说他，哪怕是他把屎拉到了你身上。妻有时禁不住说他两句，他便哭得更狠了，那个委屈劲简直没法说！孩子大抵是有自己思想的，要不说自尊心之强非常人所能比拟呢？
我相信我们说的，“小坏蛋”都听得懂；我们所作所为，他都能看得见。他是很能察颜观色的，你要是很不高兴，他就不说话，自顾自地玩耍。不过，他偶尔也会望着你傻笑，那意思大人看了再明白不过了。他奶奶说他可怜，巴结大人是为了对他好点。我倒以为，他比大人聪明，因为他懂得笑，笑对他人，笑对世界，笑面人生。
“小坏蛋”的过人之处还在于，他把“哭”这一武器拿捏得恰到好处，可谓是达到了随心所欲的至高境界。成人以后，人们大都鲜有哭泣的，即使悲伤时，也至多暗自神伤，偷着抹泪。笑和哭，绝非人的情绪的宣泄，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姿态，始于婴孩，终于老迈。
儿子自然不明白，他老爸除此之外还知道什么？我所知道的，是他喜欢不管什么东西都往自己嘴里塞，喜欢用小手抓住别人的头发不放，喜欢坐在学步车里不停地滑来滑去……总之，他不喜欢你给他端屎端尿，不喜欢你管束或者约束他。他天生就是一个自由种，我行我素、任意而为，直至让你烦为止。
从他出生到现在，我对他总是抱着耐心，无论他怎么闹怎么调，我都以欣赏的眼光来看待，因此我叫他“小坏蛋”。世上的事就这么奇妙，“坏”并非不好，“好”亦非不错，越是烦你的人你越觉得可爱，这便是爱的辩证法。
有儿童教育学家说，中国的父母舍得为孩子花钱，却不肯多花时间陪孩子玩。玩对于孩子，丝毫不亚于牛奶。孩子的成长，可以没有奶喝，代之以藕粉、米汤，照样可以长大成人。然而，如若离开了玩耍，孩子便会与世隔绝，失去了成长的乐趣。
“小坏蛋”凡事都要入口，他用嘴来感知世间万物，哪怕只是一颗小沙粒。他想着法儿的在地上捡，在墙上抠，在沙发底下找，不知吃进了多少“不该吃的东西”？你抢夺过来他不干，哭得比饿时还厉害。据说，有些地方的人喜欢吃老鼠、蟑螂、臭虫，有的人嚼玻璃、石子如同嚼白菜——基本上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吃不了的。民以食为天在这儿都相形见拙。
我依稀地记得，小时候咬木头的味道，牙齿咬在上面又软又硬，没有麦粉做的粑好吃，而且也吞不下去。儿子抱着椅背啃的时候，他知道这玩意儿很难啃，得慢慢地来。不过，如果你拿来更好玩的器具，他会屁颠屁颠地跟在你后面，成为你最最忠实的“玩丝”。
“小坏蛋”有足够地劲头来玩，不是把这推倒了，就是将那掀翻了，动作有时还挺危险，他只活在自己的“自由世界”里。其余的，等着他奶奶和我们不厌其烦地去收拾，这就叫作耐烦。

2009年11月16日于第一场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