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红灯笼
作者:流湍时间:2024-11-06 05:54:14热度:0
导读:印象中的过大年理应是热热闹闹、红红火火、华灯高悬、红联扑面的喜庆和热烈。然而于我来说,几年来这过年的年味中却掺杂了太多的缅怀和悲情,乃至好多年前曾挂过一次的红灯笼和门楣上红红的春联似乎成了我遥远的记忆
印象中的过大年理应是热热闹闹、红红火火、华灯高悬、红联扑面的喜庆和热烈。然而于我来说,几年来这过年的年味中却掺杂了太多的缅怀和悲情,乃至好多年前曾挂过一次的红灯笼和门楣上红红的春联似乎成了我遥远的记忆。理应喜庆的春节于我来说竟成了无尽的怀想和牵念,父亲和母亲的相继离世成了近几年来我无法融入春节喜庆氛围的理由和隔膜。收藏的红灯,久违的红联,浓浓的年味,切切的思念在过去的几年里于这个节日构成了我悲喜交集的情结。
春节是个团圆的日子,这个日子里所有的人大抵皆有回家团聚的愿望。不管是远在天涯的游子,亦或是客居他乡的旅人,也不管是因公坚守的职员,亦或是滞留旅途的羁客。每当这个节日来临之际,“回家过年”或可便成了每个人心底唯一的愿望。于是乎车马塞道、人流如潮,匆匆的脚步布满匆匆的归途,匆匆的行色充满匆匆的眼神,奔忙的脚步一步步拉近归乡的距离。不管远隔千里,抑或是近在咫尺,每一颗心都朝着各自那个有着父母妻儿的“家”,每一腔胸膛都蹦跳着归心似箭的情,“团聚”涨满了岁尾年头,“团圆”烧成了炙手可热,而这奔忙和匆匆皆都是有亲可聚的前提下才有的理由。如果团圆的日子没了团圆的亲人,喜庆的节日没了喜庆的理由,节日便成了悲情的时刻,空落便成了思念的由头。有道是“每逢佳节倍思亲”,也许没有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无法体味每当别人阖家团聚、举天同庆的节日时,自己却浸沉在对离去的亲人深切怀念的那种刻骨铭心的阵痛。
父母相继离世已经七年了,七年来的每一个春节我无不被深深地怀念和空落的感觉左右着我的情绪,伤痛着我的情怀。还记得七年前的二零零七年春节,父亲和我刚上中学的儿子在腊月的年集上背着我背回来一捆大约十几个红丝绒做成的大红宫灯和十几个灯头、灯泡。年尾奔忙的我顾不上家里过年的诸多事情,等我忙完手头的工作,腊月二十八的傍晚回家时,家门前小路旁的柏树上、门前的竹子、门楼、屋檐下挂满了一个个散发着红红年味的红灯笼。年末的积雪在一个个红灯笼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红色,一股浓烈的年味从我家的小院里弥漫开来。颇感疲惫的我被眼前温馨的红光和浓浓的年味所陶醉,一种暖暖的感觉从心底弥开,继而散诸四肢,温馨和暖意包围了我的身躯,驱散了我的疲惫。
走进门楼,儿子得意的站在我面前歪着脑壳问:“爸,我家变了没?”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可我还是找不到不对劲的地方,只是淡淡地对儿子说:“你觉得呢?”
“我觉得变了!我家有别于邻居。你看看,整个村子没几家挂红灯的,即使挂也是一两个,而我家满满当当挂了十几个红灯笼!你说这村子里是不是我家最温馨?”儿子迫不及待的表达着他独到的见解。
对!我感觉不对劲的地方竟就是儿子借以炫耀的地方。原本这大过年的营设一点温馨喜庆的氛围本无可厚非,然而这种恣意的张扬却让我有了不适的感觉。一个人,尤其是孩子,如果从小标新立异,时时事事标榜自己,把自己凌驾于别人之上便就少了谦虚和敬畏,也自然就少了担当和责任。人的优越感往往是走向衰败的苗头,这种苗头如果不加遏制和规范,继之而来的便是狂妄和无耻。
我默默地走进堂屋,回身对跟着我走进堂屋的儿子说:“挂个红灯笼,增添一点过年喜庆的氛围,这本无可厚非。但应该适度,有道是‘众星朗朗不如孤月独明’,我家还不富裕,比起村里人还相距甚远。挂这么多的红灯笼,你不觉得有点张扬吗?”
“爸,过年多挂几个红灯笼就张扬了吗?你是不是太有点谨小慎微了?我没觉出多挂几个灯笼就是张扬,村里人挂的少是他们自己的事,我和爷爷商量了,今年一定要过个红红火火的年。”儿子不解的辩解道。
“不!不是我谨小慎微。人活着要能融入群体,恣意的标榜自己,时时刻刻让自己与众不同,到头来自己就会成为众人眼里的异类,这么做会失去好多好多。任何时间,任何事情,走在前面的成功了就是先驱,失败了就是先烈。咱们是小老百姓,能平平安安活到老就是不错的选择。咱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还是低调一点,平庸一点,这没什么不好。”我一口气陈述了我的观点。
儿子仍旧不理解我的想法,仍旧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跟我辩解:“可是爸,作为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比别人的孩子优秀?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类拔萃?你这说法我实在不理解,难道你希望我一辈子做个平庸的人吗?”
“对!我就希望你做个平庸且有用的人,不求你有多么优秀,也不求你多么与众不同。只求你能在这个激烈竞争的社会中能够依靠自己的本事生存下去,能肩负起你该肩负的责任,无须你出类拔萃,更无须你成为社会的累赘。”我似乎有点激动的跟儿子驳辩着。
“你们爷儿俩别争论了,灯笼我收回来了,只留了门楼里的一个。”父亲手里抱着十几个收回的红灯笼,还没走进堂屋在屋外说道。“是啊,龙儿,你爸说的没错,俗话说‘枪打出头鸟’,人活着好多事要随大流,不能自己把自己从大家这个群里中剥离出来,只有融入群体才能谈及发展,任何与众不同的行为招来的是无尽的非难和异样的眼神。”父亲放下手里的灯笼继续说道。
那年农历四月十五日父亲走了,三年后母亲也走了,父亲收回的那十几盏红灯笼一直惠存在家里的木箱中。因为乡俗要对故去的亲人守孝三年,且这三年的春节不贴红联贴绿联,不挂红灯挂白灯,别人过节我哭亲。所以,七年来那十几个红灯笼再也没有在春节时亮在我家门楼,只有我拍下的那年父亲留下的唯一的一盏门楼里红灯的照片。
父母的守孝期满了,然而谁曰三年服已尽,敢云一日忘亲恩。我想,这久违的红灯笼,一定会在来年的春节在我家的门楼里亮起。父母也一定能感觉到这红灯笼带来的的温馨和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