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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有一天我去街上打酱油,看见一个老人只露了对屁股给人看,他把头伸进垃圾筒翻来倒去,一丝不苟,不放过每一样东西,最后找到了一捆生锈的铁丝。老人如获至宝,放到地上仔细地用抹布擦掉附在上面的烂菜叶油汤汁,把铁
有一天我去街上打酱油,看见一个老人只露了对屁股给人看,他把头伸进垃圾筒翻来倒去,一丝不苟,不放过每一样东西,最后找到了一捆生锈的铁丝。老人如获至宝,放到地上仔细地用抹布擦掉附在上面的烂菜叶油汤汁,把铁丝装进了身边的麻袋里。
我停住脚步望着他。老人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背已经驮了,发已经白了,脸上布满皱纹,蹲在地上的姿态就像一盘朽了心的苍老树根,一双脚努力支撑着瘦弱的身体,仿佛稍不注意就会瘫软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他的子女呢,老伴呢?他有家吗,有退休及医疗保障吗?霎那间,我想到了有关于老年人的一切。像他这样的年纪,此时本该舒适地卧在阳台的躺椅上,享受着儿孙满堂的快乐,略显慵懒地受用儿媳与女儿精心烹饪的大餐。他出现在大门外的时候,应该牵着条白毛爱犬,提着一个漂亮的鸟笼子,穿着厚实养脚的布鞋,哼着戏曲到马路对面的公园中闭目养神。
这些他都没有,陪伴的只是一根装着几条铁钩的用来扒拉垃圾的竹杆,一条已满了半截的灰色的麻袋,一个缺了几个口的老式军用茶缸。还有这一身灰蓝色的粘满尘土的旧中山装,衣服已经不止一次打了补丁,裤腿因为风吹日晒和不停的磨损,眼看就要烂出几个大洞。
小区门口并排着几家小餐摊,垃圾筒就放在摊座的后面不远处。最近的摊主是另一个老头子,也许老年人之间的惺惺相惜,也许是那人触景生情,端来了一碗剩鱼汤和两块热乎乎的馍头,放到一张小桌上,又搬了把马扎,叫他:“喂,老哥,吃点喝点,暖暖肠胃,今天晚上要降温了。”
老人听力很好,笑了笑,摇摇头:“我一会儿去买,谢谢啊,老哥。”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他的声音很宏亮,雄厚,每一个音节都洋溢着活力,健康,快乐,一点不像从他挣扎于暮年的枯瘦身体里发出。
他的话告诉人们,他过得很充实,简单,没有烦恼,即便他的处境如此之糟。
这时正赶上了下班时间,小区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渐渐多起来。私家车主,家庭主妇,工薪族,学生,各种身份的人走过老人的身边,观者与行者无不侧目,捏鼻,避走。是老人打开了垃圾筒,并且乱翻一气,使得苍蝇乱飞,臭气冲天,在他们看来,这是多么煞风景的事情,一向自诩文明小区的门口竟然出现这么不文明的一幕。
是啊,文明是什么呢?也许有些人认为文明就是眼不见为净,哪怕一些东西悄悄烂得已经生满了病茵,只要能看到的地方依然繁花盛开,生机勃勃,那就是文明。
可是,衣食富足的阶层永远也不会理解这位老人残喘度日的艰辛,一捆不到两斤重的铁丝对小区居民来说犹如扔掉几根多余的头发,而在老人看来则是来之不易的一顿简单的晚餐。几块钱的晚餐能吃些什么呢,两个包子,半斤油条,一碗稀粥,或许饭摊主人大发慈悲,还会免费送他一块肉饼。
我忘了去打我的酱油,就此忘掉了自己的午饭还没下锅。这座小区的大门外,是一条横穿城区东西的漂亮马路,有个漂亮的名字:花园路。对面是公园,背后是居民小区,象征着小康社会蒸蒸日上,我们都变成了有金钱有思想有品位的现代人,可是我们也渐渐变得只能看得到门里的世界。
大门外面每天在发生着什么,有谁真正的关心、用心去抚摸过?
很多像他这样的孤苦老人靠自己的双手辛苦地活着,没有偷盗,没有乞讨,没有丢失人格,没有变成一把贱骨头。更重要的是,对他背后那段也许十分传奇的身世没有半分吐露以求世人同情的意思。他流浪在繁华的钢铁一样的都市角落里,坚持用劳动养活着自己。他的身份,人们俗称是拣破烂的。还有的人抱着一把破二胡坐在天桥上卖力的拉唱,有的年岁过了半百仍然游逛在工地,装砖,推车,拌水泥,流汗滴血,气息不止。
生命的尊严不会因此贬值。
小区居民的声浪高涨,要求保安将老人赶走。老人没让保安为难,他已经默默地将筒里的垃圾分门别类地规整好,再次放回里面。他起身离开了,临走前善意地提醒保安,说有那么多鱼肉扔了真是可惜,为什么不放进冰箱冻起来?
有个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了眼老人的背影,满嘴牢骚,“早该让他躲开的,脏了我的车怎么办。”缩回头去,又说,“撞死了谁管!”
我无力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