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舅妈
作者:谨正时间:2024-11-16 09:01:14热度:0
导读:上次回家,抽空给舅妈扫墓。一路上,天气闷热阴沉,路边的白杨树也无精打采,低垂着脑袋,只有不断的“知了,知了”在耳边萦绕,吵得震耳欲聋。过了断桥,顺着小河一路走进,泛着腥味的湿气扑面袭来。抬眼望去,麦田
上次回家,抽空给舅妈扫墓。一路上,天气闷热阴沉,路边的白杨树也无精打采,低垂着脑袋,只有不断的“知了,知了”在耳边萦绕,吵得震耳欲聋。过了断桥,顺着小河一路走进,泛着腥味的湿气扑面袭来。抬眼望去,麦田里苍白的一块凸起就是舅妈的墓,墓前植着一棵松树,经过两年的风雨,已明显成长了许多,荫荫翠翠的一簇。
我把纸钱点燃,放了鞭炮,和表弟一起,对着舅妈的墓深深的鞠了三次躬。
透过红红的火焰,我在墓碑上看到那个已经深深凹陷进去的名字,这个名字深深的刻在石碑上,同样也烙印在我的心里。纸钱在燃烧,记忆在翻腾。
我外公有三女一子,妈妈是老大,舅舅排行老三,结婚后一直和我外公住在一起。我出生后,妈妈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在断奶后就被送到姥姥家,并且一直在那里呆了七年,才被接回家读书。在我的童年里,舅妈一直承担了照料我的主要责任。
每天清晨,舅妈最大的任务就是哄我起床。她那柔软而又温暖的手在我的脸上轻轻的抚摩一下,细声细语的在耳边唤着我,“小馋虫,该吃麻花了。”我睁开眼的第一幕就是:她一手举着香喷喷的麻花,一手端着脸盆,摇着手,眯着眼笑。我此时会立即站起来,迫不及待的嚷着要麻花,她又会说:“小馋虫,要讲究卫生,先洗手才能吃呀。”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麻花。有时我会撒娇的说“舅妈,我早就饿了,先咬一口,再洗手,就一口。”,然后瞪着眼睛,狠狠的咽一下口水,舅妈这时又会笑呵呵的说“小馋虫,小馋虫”,口里嚼着麻花,听任那水流过指甲细缝间。
下了床,她就拉着我的小手,在庭院里做运动,一会跑一会跳,伸伸胳膊,踢踢腿,嗅着那清新中夹杂着些许炊烟的味道,看着那蓝天下绿叶间透过的缕缕阳光,感受那清爽舒适清晨中的无限浓浓的爱意。我躺在她的怀里笑的很烂漫。
吃过早饭,她又会拿出小儿书,指着一幅画,“小馋虫,可知道这是什么呀?”“这是一只白天鹅。”“呀,你可真聪明!你看它在水里游泳呢,脖子长长的、弯弯的,白色的羽毛……”我趴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睁圆眼睛,听她一字一句的讲解,“古代有个大诗人,他在七岁时写了一首诗,就是描写这幅画的,‘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跟我读一遍,怎么样?”通常上午舅妈都会教我一两个小时,不断的学习,不断的复习。就这样,在以后,我读小学的时候,老师都为我的知识感到惊讶,每学期总能捧着一堆奖品回家。
下午,舅妈就会带我去集镇上的店铺里,帮舅舅打理生意。东邻的一个小孩,玩耍时,拿着玩具车,歪着脑袋,“这是我妈妈给我新买的,你妈妈怎么没给你买呀?”,当时,我不知如何以对,也没有妈妈这个概念,竟大哭着拉着舅妈,喊“妈妈,妈妈,我要小汽车,我要小汽车”当我拿着玩具车,破涕为笑时,我说了一句“妈妈,你真好”,那时,我看到舅妈的眼睛里噙满泪水。
晚上,舅妈搂着我,坐在摇椅里,数着星星,唱着儿歌。“小馋虫,舅妈要个小弟弟陪你玩,好不好?”我眨巴眨巴眼睛,踌躇了片刻,“我不要,我不要,有了小弟弟,你就不疼我了。”不知当时想到什么,我感到恐惧,一种即将失去一切的感觉,我害怕的哭了,摇着舅妈的手,一直哭喊着。也许是反应太强烈,舅妈当时惊慌失措,连忙拍着我,“不哭,不哭,舅妈只要小馋虫,只要小馋虫”。后来,舅妈一直都没有生育一个儿女。直到我被接回家后,她割舍不了对我浓浓的“母爱”,无奈的领养了一个小男孩,并取我名字的一个字作为他的名字。
随着年龄的增长,学业的繁重,渐渐懂事的我很少去姥姥家,对于儿时的记忆也淡淡的模糊起来。即使一年偶尔去两次,面对日益苍老的舅妈,再也没有昔日的亲切,不知是羞愧还是年龄的界限,连话语都少了,见了面也只是冷冷的淡淡的两个字“舅妈”。每次见到我严峻的表情,她原来堆满笑容的脸便会僵硬十秒钟,然后搓着手,挤出笑脸,“你来了,赶紧坐,赶紧坐”说罢,就奔进厨房,在那蓝蓝的炊烟中忙碌。
听到舅妈病危的消息,我当时耳鸣目眩,走路蹒跚,稀里糊涂的赶回家,舅妈已经火化下葬,看到一堆人声音嘶哑的在灵前哭嚎,那声音如同汹涌浪涛,拍击着我心灵的最后一道防线。我再也不能抑制自己的情感,失声痛哭起来,直哭到日月无光,喊到万籁俱静。最后再也无力去倾诉内心的痛楚,再也无力去发泄内心的悲哀,再也无力去回忆心底的画面,一切的一切都破灭在那苍凉而又庄严的遗像上。
这种失控又浑浑噩噩的日子不知持续了多久,我始终不能相信这一切就灰飞湮灭在记忆的长河里,看着年幼的表弟也满面泪痕,我知道我失去的是一段甜蜜的“母爱”,而他则失去的是一生的母爱……
一阵风擦耳而过,纸钱的灰烬在空中漩舞,我搀扶着表弟一步步在坎坷的路上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