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爱尔兰咖啡的等待

那一年，我是随波逐流南下打拼的异乡漂泊者之一，然而凭着一张中专毕业文凭，一份不为人知的毅力以及不甘屈于命运安排的倔强，我近乎拼了命似的工作工作，只为有一天逃离这城市间人们异样的眼光。几年之后，我如愿以偿，用别人无法想象的艰辛成了某工厂的主管。
然而，也是那个时候起，我开始慢慢厌倦了人与人之间无休止的明争暗斗，也开始感到了心累的心酸。
于是，常常在夜里，在无人的空间，想家乡的山山水水，想母亲做的甜甜的年糕，同时，也想起了当年南下时，父母弟妹眼中的期盼，于是，男儿的眼泪，总在枕边无声地落下。
异乡的一切，对于我这个陌生人来说，总有一股淡淡的愁绪，喧闹的城市的深处，是咸咸的孤独。
于是，我开始给自己减压，开始在空闲的时候一个人围着小城的边边打转转，游离于城市的边缘，偶尔找一间小小的咖啡屋，坐在靠近窗户的地方，看玻璃窗外的人来人往，那时，总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也许是缘分的使然，也许是命中注定。
那年的冬天，天气异常地冷，无雪的南方的小城也变得寒风凛冽，然而，这并没有改变我的习惯，我依旧穿梭于小城的每个角落，直到在那间叫“心情”的咖啡屋前停了下来。
那是一间很别致的咖啡屋，小巧而精致，精致而清雅的格调让人感受到一种发自心灵问候的暖暖的感动。也许是刚刚开张的缘故，里面安静得只有音乐缓缓流动的声音。然而，就是这种宁静却让我在第一眼看到就莫名地喜欢上它。
从来都不是一个懂音乐的人，只是那天缓缓的音乐让我如痴如醉，像少年时那个浅浅的梦里甜甜的味道。醇香扑鼻的爱尔兰咖啡似乎是这冬天里唯一能温暖我的东西。
透过咖啡的热气，我看到了她，一个青春逼人的女孩，一袭白衣，一抹淡淡的微笑，像家乡山间的百合花，纯美间有着一种不可亵渎的高雅。她正忙着给客人煮咖啡，端咖啡，而嘴角的那抹笑却依然是那样迷人与自然，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那种说不出的优美让我觉得这个冬天多了一些不明的情愫。甜甜的，又涩涩的。
以后的日子，我几乎忘却了这座小城其它的咖啡屋，总是在疲惫的时候，一个人的时候，默默的走进那间咖啡屋，找一个靠窗而隐秘的位置，点一杯挚爱的爱尔兰咖啡，静静的看着那个素衣白裙的女孩在顾客之间轻盈地来回。
我从不主动找她讲话，害怕我庸俗的话语会玷污她的纯洁。
而她，也只是把我当客人，一个平凡的常客。
“先生，需要点什么？”
“先生，您要的爱尔兰咖啡！”
“先生，谢谢光临！慢走！”
永远都是那样几句简单的话，很短很短，仅此而已，我却已非常满足。
日子，在平淡与不平淡间慢慢地过着，不经意间，我在那家名叫“心情”的咖啡店里来来回回了两年，而那个百合花女孩，也记住了我的爱尔兰咖啡，记住了我的沉默，而我却记住了那些有她的日子。
幸福的日子，像是天注定般的短暂。
那一年，父亲病恙，我坚决接二老过来这南方的小城，却遭到了具有浓重故土情怀的父母的坚决反对，迫于无奈，我离开了那座小城，也离开了那间藏了我一生梦的咖啡屋。
再后来，我辞去了小城的工作，在父母的唠叨与催促下，像所有凡人一样，立业的同时也成了家，并拥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日子一晃就是十年。
只是，每当百合花开满山坡的时候，我还是会一个人静静地静静地坐在窗口，调一杯久远的爱尔兰咖啡，在心底的最深处忆起一段往事，一段情怀。
此情可待成追忆。
……
有时，我真的相信命运这种东西，那种叫缘分的东西似乎总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让人措手不及。
那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因为工作关系，我再次回到了那座南方的小城。
十年后，那座记忆里静谧的让人觉得舒服的小城依然有她的迷人之处，却也增添了一些流行元素中的妩媚。
故地重游，终于明白什么是百感交集，内心深处的那根弦轻轻地拨动我的心，我分不清这种滋味叫兴奋还是忧伤。
就一回吧，也许今生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就这一回吧。我的心在挣扎着，那一步的距离是冬天到春天的温暖，还是春天到夏天的热切的期盼，我没有办法去分辨。
十年前，是那间小小的咖啡屋，十年后，还是老地方，也还是那个简单而诗意的名字，只是喧闹的酒吧代替了当初咖啡屋那份特有的静谧。我的心中是说不出的百般滋味。
“心情”酒吧，是否更适合现在人们的心态？
我不想太多，只是在门口踌躇了许久，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在等待我，就像命运安排我们当初相遇却无法相知一样！
还会有多年前那个百合花女孩吗？还会有那样一袭白衣一抹淡淡的笑吗？更或许，她跟我一样，有了自己的家庭儿女，有了自己追求而来的幸福……
最终，我还是推开了门，久已平静的心狂跳不止，像是回到了初见她的那天……
……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微风掠过脸庞，发着霉味的空气里充斥着酒精的味道，我像一个没有灵魂没有线牵着的木偶，摇摇晃晃间整个世界像是失去了平衡。迎面一个女孩走来，火红的衣裳，妖艳的朱唇，醉红了的脸，霎时间刺伤了我的眼睛。
回转头，我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酒吧外墙上那块不大不小的相框上，一行手写的字清晰的映入眼帘：一杯爱尔兰咖啡的等待……
我的心微微一颤，是不是我们曾经互相等待过，只是在时间的交叉中越走越远？是否当初我该勇敢地留下来，为你种满园的百合花？是否你也曾想过在我疲惫的时候，为我调一杯爱尔兰咖啡？可是我们究竟等来了什么？容颜的变迁还是生命不可回转的遗憾？
十年前，她是我心中不可亵渎的百合花，举止间的纯洁让我怯步。
十年后，她是别人眼中的红玫瑰，妖艳中是带刺的自卫，似乎谁也无法接近，谁也无法走进她的世界。野性狂放中是火一般的热情，举手投足间多了与这城市一样的说不尽的妩媚。
十年中，我来来去去，在失去与拥有间患得患失……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始终习惯不了这空气中酒精使人晕眩的味道，在变化了的城市中找不到昔日的安然。
第一次，我想逃离这座城市，
也是第一次，我没有再回头……
十年的时光在心口划过，留下不深不浅的伤痕。
原来，我们只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