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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林家巷罗家五十年代之前是粮食加工作坊,招牌名叫“足足加工”。这里的箩柜、碾槽、砻(俗称垒子)、风车、牲口给孩童时代的我留下深刻印象。五十多年过去了,罗家老大老二的模样早已隐约渺茫捉摸不定,然而罗老三的
林家巷罗家五十年代之前是粮食加工作坊,招牌名叫“足足加工”。这里的箩柜、碾槽、砻(俗称垒子)、风车、牲口给孩童时代的我留下深刻印象。五十多年过去了,罗家老大老二的模样早已隐约渺茫捉摸不定,然而罗老三的影子在脑海中如删不掉的文件长期保留下来。对人的印象,全凭一张脸。罗老三这张脸有着天生特殊记号,右眼失明外加少许麻子,难怪烙印尤其浓重。
清风送爽,在东门的老城墙下我一眼认出了正在晨练的罗老三。时过半个多世纪,任凭风雨洗刷岁月碾磨,如今老态龙钟今记号犹存,只是发福了。我上前打了招呼,单刀直入,诙谐地拉开话题。
前辈现在还打不打箩柜?
你看我现在这副模样,还打不打得成箩柜?
小时候我们喜欢学您打箩柜,只要您一声吼就吓得我们屁滚尿流,逃之夭夭!
那里!那里!
您家还记不记得打箩柜的节拍?
蹄髈——蹄髈,蹄蹄髈。蹄髈——蹄髈,蹄蹄髈……
嗬!天天有蹄髈吃耶!
打点——吃点,打点——吃点……
打点——吃点是打铁的拍子嘛!
箩柜启动时就是“打点——吃点”,打和缓了就变成“蹄髈——蹄髈,蹄蹄髈”了!
哦!原来如此。
……
箩柜,这个古老的机械,陌生的名字,对60后来说无疑是天外来客。可是刘姥姥对它却司空见惯,了如指掌。有《红楼梦》第六回“贾宝玉初试雲雨情刘姥姥一进荣国府”中这段精彩描写为证:刘姥姥只听见咯当咯当的响声,大有似乎打箩柜筛面的一般,不免东瞧西望的。忽见堂屋中柱子上挂着一个匣子,底下又坠着一个秤砣般一物,却不住的乱幌。刘姥姥心中想着:“这是什么爱物儿?有甚用呢?”正呆时,只听得当的一声,又若金钟铜磬一般,不防倒唬的一展眼。接着又是一连八九下。方欲问时,只见小丫头子们齐乱跑……
箩柜,大致高一米六七,宽半米左右,立面上部开窗口。柜内吊一长方盒,底绷着细纱布成筛。柜一侧板有穿孔,木制连杆与筛盒衔接。连续踩动脚踏板,筛盒在柜内来回平动,同时发出有节奏声响。盒内放入磨过的麦粉,即刘姥姥心目中的“打箩柜筛面”。
罗老三说,麦子头天要筛选,当晚用水发湿,第二天磨。箩柜附近有牲口推的大石磨配套,磨和箩柜几乎齐头并进。一个人打箩柜,同时招呼牲口推磨并时而往筛盒加磨过的麦粉。10斤麦子可打7斤面粉。每批麦子打8道,前四道出上等面粉。一个人一天下地打100斤麦子。
作坊第二件宝贝是垒子,书面语为“砻”,读上面字音。儿时听过一则戏弄人的笑话。说一生长老高山者来到鱼米之乡,发表感慨道:这个大米饭吃是好吃,就是难得剥壳壳。笑人终笑己。其实世上以米为主食者多,懂得如何去稻壳者寡。
垒子即去掉稻壳的传统器具,形状略像磨,按构造材质有土垒和木垒之分。土垒,厚一分掐把宽长尺把的竹片和花梨树板为磨齿,齿条间用糯泥填充,外围用篾条籀紧,形成直径二尺左右的鼓桶状。上下一对,下盘木架支撑固定,上盘与悬吊的丁字形木推杆连结。人力推动推杆,上盘绕下盘轴转动。稻谷从上盘漏口进入两盘齿面中,反复磨动,稻壳就脱了。木垒大同小异,花梨树板为磨齿,齿条间填充物为竹板。木垒显得轻便,锋利。
罗老三说,一天能打谷子七八百斤。加工流程为:垒子脱壳,风车分离,吊筛筛选,上碾槽由牲口拖着石滚碾。吊筛下面的为糙,碾半个小时为九折米,碾一小时为八折米。加工100斤谷子,给顾客70斤米,余下的粗壳、糠、碎米、米就是加工费。
1949年国民党部队逃跑时,强行把罗家两匹牲口牵走了。解放后生产需要,又买了两匹。不久电力粮食加工代替了原始作坊,公私合营后罗老三改行搞搬运当起了马车司机。俗话说,马车司机闻得屁,当官的受得气。想必罗老三也是一个当官的好丕子。
时过境迁,人是物非。如今罗家三弟兄都日薄西山,气息奄奄。老大老三在林家巷原址自己名下的领地上建起了钢筋水泥楼房,他们的后人都有出息,罗老三的侄儿骚大糊也搞了个一官半职。

2009-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