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家的炕头儿
作者:衰弱时间:2024-11-14 05:01:01热度:0
导读:妈妈告诉我,二姨又要去上海了,住宝姐家。莫名的,一种感伤萦绕心头,童年的所有美好记忆全都被二姨的上海之行牵了出来。二姨有五个女儿,大姐大我十五岁,老姐大我三岁。因为老姐是家里的老疙瘩,是个宝儿,全家人
妈妈告诉我,二姨又要去上海了,住宝姐家。莫名的,一种感伤萦绕心头,童年的所有美好记忆全都被二姨的上海之行牵了出来。
二姨有五个女儿,大姐大我十五岁,老姐大我三岁。因为老姐是家里的老疙瘩,是个宝儿,全家人都叫她小宝儿,我也就称老姐为宝姐。每年的寒暑假,每年的每个星期天,我都被妈妈送到二姨家去。可能用“送”这个词儿太牵强了,因为每次都是我央求妈妈把我送去的。自然,我就是二姨家的小六儿。每次去,村里人都热情的和我打招呼:“小六儿来啦!”
二姨家并不富裕,全家的生活来源就是几亩田地。那时,五个姐姐全都在上学。我的到来,无疑是添丁进口,所以,每日的三顿饭就成了问题。二姨总想让我吃饱,吃好,但是,家里却拿不出好东西招待我。好在妈妈每次送我去都提前嘱咐:“到你二姨家别挑食,二姨要问吃什么,你就说二姨做什么我都爱吃。”也就是这句话,我赢得了相当可观的二姨的口头表扬。也就是有了二姨的表扬,我争着喝渣粥,争着吃粥锅巴,争着吃大葱蘸酱……我的个儿,也就这样不知不觉的长高了。
孩子多,睡觉的时候最热闹。炕头儿是宝地,留给家里的顶梁柱二姨夫,然后就是二姨,问题是谁挨着二姨睡。宝姐是家里的老小,挨着二姨睡觉天经地义,可是,我来了,宝姐就让位吧。我宁愿受着炕头儿的热,也要挨着二姨,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二姨家的大花猫每晚都睡在二姨枕边,我躺在二姨身边,顺便也可以挨着花猫的头,和它一起呼噜呼噜的睡大觉。你可别小瞧这个问题,我的五个姐姐都在争这只大花猫,都想搂着它睡,所以,睡觉的时候谁能摸一摸大花猫,那就无尚的荣耀,我能紧挨着大花猫,能呼吸着它的呼吸,跳动着它的心跳,想想,我多威风啊。
一个大炕,叠着被子时宽大无比,可是,放下被子,一直到炕脚,挤挤的全是脑袋。我们谁也不睡觉,大姐和二姐在炕脚背书,剩下的我们几个就你胳肢我,我胳肢你,你抢我的被,我抢你的枕头,哈哈哈,嘻嘻嘻。突然,二姨夫一声断喝:“关灯,睡觉!”于是,我们立即大气不敢出,闭上眼睛,睡着了。
妈妈总说,我是在二姨的炕上蹦着长大的。二姨家的屋顶糊满了报纸,我最爱干的事就是在炕上蹦着念报纸。仰着头,大声喊:“这个字我认识,念X。”宝姐立即从炕那头跑过来说:“挨着的这两个字念XX。”就这样,我认识了很多字。终于有一天,二姨很郑重的对我们说:“往后都下地玩去,谁也不准在炕上蹦,炕头儿都让你们蹦塌了。”于是,我们就乖乖的下地玩了。但是,我却常常偷偷地爬上炕,用脚使劲的踩炕头,想知道到底哪块让我们蹦塌了。
到地上跑着玩,才知道玩的天地有多广阔。那时,大姐、二姐和三姐都大了,不带我这个小屁孩玩,所以,我就天天跟在四姐和宝姐屁股后面。跟着宝姐给麦地浇水,蹲在垄沟边,静听蛙鸣。跟着四姐给下地的二姨、二姨夫送水送饭,顺便捉蚂蚱,逮蜻蜓。四姐特别会打扮我,揪一把长草,她的小手三翻两翻就做成一个小帽子,戴在我的头上。我撒欢的在地里跑,招引着几只蜻蜓在头上盘旋;我大声的喊,脚下的蛐蛐儿跟着我欢畅。
到了冬天,我们就在二姨的大院子里面玩藏猫猫。我躲在柴草跺下,躲在地窖里,躲在那棵大槐树后边……宝姐和四姐就分散了找我。抓住了,哈哈大笑;没找到,我就蹦出来大叫:“我在这哪!”因为玩,我们忘记了寒冷,忘记了吃饭,甚至,甚至我忘记了上厕所。一泡尿,全灌在了棉裤筒子里,还浇湿了脚下的柴草跺。宝姐立即往家里跑,边跑边喊:“妈,晓梅尿裤子了!”颇像中了状元之后的信差。四姐就拽着我往家跑。我哈巴哈巴地跟着走,后面留下长长地一串湿印儿。
二姨早已等在堂屋地门口,拽着我上炕,扒下棉鞋,说:“你看看,棉鞋都跟水捞的似的。”扒下棉裤,说:“拽个大被,炕上捂着吧,棉裤啥时干了啥时下地。”我老老实实地光着屁股坐在炕头儿,蒙着大被,看着二姨把尿湿的棉裤翻过来,烤在烟囱旁边。宝姐和四姐早已飞出去了,在院子里欢呼。我在炕上急的直蹦,不时的摸棉裤,喊:“二姨,我摸着棉裤干了,我穿上啦。”二姨拿着烧火的棍子进屋,说:“把被盖上,老老实实坐着,别冻着!”
再后来嘛,我就被滚热的炕头儿哄着了。
二姨最怕我们生病,可是,她左防右防还是没防到,我和宝姐都落汗发烧了。我俩都唧唧歪歪的哭。二姨坐在炕头儿搂着我,宝姐也哭着爬过来,让二姨搂着。没办法,二姨就让我和宝姐一人枕着她的一条腿。桃罐头来了。我和宝姐一人一口。关键是这最后一口怎么分?二姨说:“你们俩一人一半,晓梅先吃。”我眼睛瞅着宝姐,张开大嘴,一口吞下整个桃罐头。当时,分明看见宝姐的嘴也张得大大的,然后,眼泪唰的留下来。二姨哄着:“晓梅吃了桃罐头就逃出去了,我们小宝儿长大了,少吃一口也逃出去了。”于是,我们俩都笑了,病,就真的好了。
年龄一点一点的大了。再到二姨家时,二姨已经不让我们随便玩耍了:“去,到炕头儿写作业去。晓梅没作业也跟着去。”就在那时,宝姐教我念会了第一篇古文《智子疑邻》,四姐教我背熟了英语的二十六个字母。我总在想,学习就得是自主的,这样才牢靠。那时我看着四姐和宝姐的课本,羡慕极了,每天都趁着她们不用时如饥似渴的看着。那一行行,一幕幕,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而今,我的五个姐姐都成家立业了,就连我,也是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但是,发生在二姨家炕头上的故事,却被我的思绪翻腾的越来越美丽,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