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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在老家岔路沟的最后一条街,靠近西面大井的地方,住着姓龚的老俩口,无儿无女。他们住的是三间低矮的偏房,窗子面东,其中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厨房,另一间是羊舍。人与羊居住在同一个房子里,对于我们儿童来讲,充满
在老家岔路沟的最后一条街,靠近西面大井的地方,住着姓龚的老俩口,无儿无女。他们住的是三间低矮的偏房,窗子面东,其中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厨房,另一间是羊舍。人与羊居住在同一个房子里,对于我们儿童来讲,充满着天真的童话气息。
他们家离我家住同一条街,他们家在北面,我家在南面。小时我总和小伙伴们跑到他们家,看那些新生的小羊羔。小羊羔的毛像卷曲着的银丝一样,眼睛水汪汪的,见了我们就往身上撞,扯我们的裤子,让我们抚摸它们、抱着它们。
老俩口的年龄比我父母都大。他家没有菜园,父母常把时令蔬菜让我用簸箕给他们端过去。进到他们家的院子,没等进屋,就会闻到羊粪尿刺鼻的气息,听到羊反刍的声音,小羊羔吮奶的声音,大羊犄角撞击墙壁的声音。进了屋子,这些气息和声音又加重了一倍。看到我父母给他们送的蔬菜,他们很感动,说了许多根正苗正的话,我也听不太懂。他们把自己烙的死面饽饽(不是发面的),递给我吃,笑盈盈地看着我吃。它们家每件东西上,包括他们衣服、脸上和手上,全都沾有羊毛,空中也飘着一丝丝的羊毛,闪着亮光,落在我的饽饽上,就停下沾住。我津津有味地吃着,吃不了,龚大爷就让我用簸箕端回家去吃。
老俩口养的这几只羊是他们全部的家当,是主要经济来源。除了自己牧羊,他们还为全村养羊的人家代为放牧,根据羊只的多少,按月或按年适当收点工钱。
每天早上,龚大妈在后街吆喝:“松羊咧,松羊咧——”那嗓音略显沙哑,却富于穿透力,高亢洪亮,盖住了卖豆腐的吆喝声,在岔路沟的每一个角落回荡,把树上的鸟儿也震飞。养羊的人家听到这天籁般的乐音,纷纷将自家的羊群赶出来。每家羊的后背上都抹有不同颜色的油漆:红、黄、蓝、绿什么色都有,有深色的,也有浅色的;有抹成圆形的,有抹成逗号形的,每只羊对应一个“条码”,以示区别。这些有了特定身份标识的羊群,成了岔路沟独有的风景,它们好似飘动的彩云,也好似飘动的鲜花。谁家的羊迟迟没有赶出来,龚大妈就上这家去催一催。如果这家主人正忙于别的事情,龚大奶就进院打开羊舍,帮他家的羊放出来。
所有的羊汇齐了,挤到一块蹭痒痒,又是叫,又是跳,公羊追逐着发情的母羊,哥哥呼唤弟弟,姐姐呼唤妹妹,羊羔呼唤妈妈,慌忙中也有小羊羔认错爸爸妈妈而哭泣的,一时“羊”声鼎沸,高中低音各种声部大合唱。龚大爷背着水壶和一布袋干粮,拿着一条鞭子在后面慢条斯理地驱赶着羊群。羊群从后街西头到东头,拉下一粒粒黑珍珠搬的羊粪蛋儿,浩浩荡荡,径直奔向东面大沟,寻找它们丰美的草场。
傍晚,羊群在夕阳的余晖中又回到岔路沟,一个个吃得饱饱的,肚子都吃圆了,叫声更欢了,身上像镀了一层金。整个羊群如同一条暖色调的河流。这时又能听到龚大爷的高声吆喝:“羊来咧,羊来咧——”各家将大门打开,欢迎自家的羊群回家。
龚大爷每天回来后,饭袋都变空了,可里面常会变出一结神奇的东西来,比如:蘑菇、马粪胞(一种菌类,可以入药)、螳螂籽(可以烤着吃,也可以入药)等等。这是大自然送给老人的礼物。有时龚大爷还“变”出一些奇特的小土块,类似于小猫、小狗、小兔和小鸡,有的神似,有的形似。龚大爷把这些天然雕琢的小动物送给我们儿童。龚大爷说只有一条沟的土坡里,才产有这类的小土块,其它沟中都没有,它们是富含矿物质的土壤历经雨水千万年冲刷后形成的结晶块,隐藏于荆棘和草丛中,只有细心寻找才能发现。
岔路沟的沟有几十条,那条充满诱惑的、藏着宝贝的沟到底在哪里?离村子到底有多远?这些的结晶土块还有多少?有没有类似老虎、狮子、大象一类的?龚大爷眯缝着眼睛,不说。在我们再三追问下,龚大爷才笑呵呵地说:“你们问羊吧,羊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