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是生命里永恒的故事
作者:第一号时间:2024-11-13 20:51:08热度:0
导读:老伯是我同学兼好友的父亲,年过花甲,听说病了,我去看他。到了家里,门却锁着,打电话问了同学,知道老伯已回老家,大约故土难离,老伯想叶落归根吧。乘出租车,去老伯所在的乡下,乡间的泥土路因为雪的融化和寒冷
老伯是我同学兼好友的父亲,年过花甲,听说病了,我去看他。到了家里,门却锁着,打电话问了同学,知道老伯已回老家,大约故土难离,老伯想叶落归根吧。
乘出租车,去老伯所在的乡下,乡间的泥土路因为雪的融化和寒冷的冻蚀,泥泞不堪,下车走了大约二百米,鞋上裤脚满是泥巴了。
天气很冷,背阴的房顶上还有积雪,发着蓝荧荧的光,冬日里的乡村显得很是萧瑟,临近年节,也没有什么喜庆的迹象,青壮年外出打工,村子里没有什么生气,让人觉得有种压抑的悲凉。
见了老伯,他很高兴,躺在床上的半身欠欠想起来,但竟未动了多少,话也说的缓慢了,大娘过来拉着我的手,怕我走掉似的,好像好多话要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的激动的心情,让我感动着,尽管大娘语无伦次,我感觉无限亲切,让我回想到二十多年前的故事。
那时候,我从乡下到县城上学,周末大都是在老伯家吃饭的。我和他儿子很好,有一次他的儿子——就是我的同学,周末带我去他家玩,留我在家吃饭,之间老伯问了我好多话,老伯知道我家境不好,成绩优异,喜欢儿子交上一个学习好的朋友,那时候人们的心里感觉农村的孩子比较纯朴诚实,像我这样的学生,一来可以帮助他儿子的学习,二来不至于给孩子带来坏的影响,所以,老伯全家对我很喜欢,每到周末,学校里放假,食堂也没有饭食,老伯都是要我去他家吃饭的。吃饭之间老伯经常也讲起之间小时候的苦难,要我,也要他的儿子好好学习,这些,是我一生难忘的恩情和记忆。
老伯那时候是我们县里的分管农业的副县长,周末时间里,每见家里客人不绝,大宴小宴常有的,且来家吃饭喝酒的客人,都大包小包提着礼品;有的只能送完礼品就走了;还有的礼品被推辞回去,送礼的人大都小心谨慎地进来,象小偷似的,脸上带着讪讪的假笑,连老伯家的狗他们也似乎那么尊敬。早些时候,送礼的人是拎着大包小包,后来大都是成箱成箱地扛着进来,逐渐地没有了那份小心和拘谨,成箱成箱的里面净是装着鸡鸭鱼肉,或者是长长的狗腿和羊腿,血淋淋的,箱子地下,常常滴着血,细细地流淌在水泥地面上,如树根一样地弯弯折折地流淌。
吃不了的这些东西,老伯要我月底回家带些,我不要,别人家的东西,是不能要的,我很坚决不要,老伯以后再也不那么勉强。
老伯有两个女儿,长得都很好看。上学半途而废,因为漂亮而且家庭又好,早早出嫁,且门当户对,工作安排都很好,初中没毕业,就在我们县里劳动局和财政局上班了,这是好多大学生也谋求不到的工作,到现在,生活过得更是富裕了。
但是,现在老伯病重的日子里,儿女们很少来,因为农村冷,老伯住的房子有点破旧,她们偶尔来看望一次,买了食物蔬菜送来,饭也不吃就回去,落得老伴两个人守着空空的草房孤单。
想起二十多年前的老伯,英英武武,风风光光,拜访宾朋,逢年过节,络绎不绝,越发显得地位显赫,尊贵无比,不说亲朋姑舅,就是干儿子也有大堆人来,可如今病重的老伯,也逢年节,竟然是冷落清秋,无人问津,这让人不仅叹息世态炎凉,更让我多想的是人的本性。
看着老伯无力地躺在灰暗的床上,膝下该孝的儿女不在眼前,想着自己从牙牙学语喂养大的儿女们,心里何尝没有那种凄凉和孤单!
我知道:老伯不久即将离别人世,六十三岁,按理不是该归西的年龄,如今八十多岁,九十多岁的人已经不是稀少,现在时常可见公园里八十多岁提鸟的翁客,也见农村暖阳下眯着睡眼的朽叟,他们还享受着大自然的惠赐,小生灵的乐颐,可老伯只能躺在这灰暗的草屋里即将辞别人生了。
想当初老伯享尽了平常人们享受不到的荣华和显贵,每天肉山酒海里日子,耳朵里净是恭维和奉承的言语,养成了居高孤傲的心态,离职后心里难忍宴散人去的悲凉,积郁于中,也许正是这样的生活,给老伯带来了高血压糖尿病最后胃癌的不治之疾。
近来读明朝人吕坤的《呻吟语》,里面有“作威作福玉食折福”的词句,该书述及人之五福,以“寿”为首,以“考终命”为福之极,对于与我有恩情的老伯,自然不能说其作威作福,但是老伯玉食之享,可谓极尽口服之欲的,至于无寿,无终命之福,此生自然注定了的,我愿为之祈福,但终究难违生命的造设。
我能从中领略所谓幸福的含义: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这不一定是人生之福,却是折福之过,欲穷人生极大快感,是浓缩提取生命里本来的幸福给养来超前透支消费罢了,给养耗尽,如油尽灯灭,便是生命的尽头,自然无寿、无考终命之福了。
五谷养身,平淡养心。人生的简单,生活的平淡是生命的真谛,这是不读百家书,不经百家事所领悟不到的道理,所以清贫可以励志,苦难亦也释怀,沧桑才是人间正道;富贵当守清贫的心态,高下易则不易心态,贫富易则不易其节,人生名利,都是生命里的空花泡影,都不应该改变生命中心态的本元。
人生甘味苦尽来,世事炎凉难中知。我是清贫人,自然守得住自己的清贫,而且心里未尝不是在清贫里默默地笑,好似隔着窗子,对人间百态默默地观赏,默默地记取动我心怀的故事,用我的心里的彩笔,默默地写下我自己欣赏的文字。
离开老伯的村子,夕阳正红,田间未化的积雪变得更蓝,灰色的村落离我渐远,泥泞被傍晚的寒冷冻得硬结了,野旷天低的乡间小路上,只我一个人走着,如走在千万年中,时间无涯的旷野里。
二十多年前那些如蚁而附络绎不绝地拜访老伯的人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