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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石头,对于生在山区小城的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只要坐下来想一想,和石头有关的记忆就立刻活现起来,就立刻有一种沉甸甸的力量,缀着那种真实的回忆在身边晃动。这种通常概念中的石头,虽然都是土生土长的,但它却
石头,对于生在山区小城的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只要坐下来想一想,和石头有关的记忆就立刻活现起来,就立刻有一种沉甸甸的力量,缀着那种真实的回忆在身边晃动。这种通常概念中的石头,虽然都是土生土长的,但它却总给人一种不同的联想。随着它千奇百怪的形态,满足各色人等的需求。但是,它仍然是石头,沉重而冰凉。无论在时空中怎样迁徙,只要它没有被人的思想所渗透,没有被人的感情所浸润,它就只是一块石头。
虽是石头,但却潜在着一种脱胎换骨的可能,不知道会在时空流转的哪一个瞬间,改变了起初的它和人类的关系,改变了它叫做“石头”的乳名。不妨想一想,那块曾经在河谷沙滩的野石,忽如选秀般地被人点中,用作一块寄托精神的材料,它就开始了身世的转变,也就开始了要忍受捶打、凿剔的折磨。倒如“天降大任于斯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那样,在众多石头们的仰望中出类拔萃,开始了人类与它的厮磨。从那时起,我们不再说它是一块荒蛮中的坚硬石头。


这么多年,我从未对石头有过如此的崇拜。
现在想一想,有了这样的反思,是我当初没有认识到石头有可能发生的这些突变。没有认识到冷冰冰的石头会和人的精神发生着某种情感上的关联,以完成一次或者又一次灵魂的升华,完成它从自然存在到与人类进化过程中一起向文明的跨越。现在,对于那些早于我们当代人几百、几千,甚至几万、几十万年的石器,我怎还敢再叫他们石头?我正以顶礼膜拜的心境,向这些石器、岩画、石像、石碑和与之同宗同族的文化载体致敬!正是这些石头,反映出了人类走向文明的第一缕曙光和成长历程。
从旧石器时代开始,石头就有幸在人类的手中变得温润起来。
相对于地球的历史,石头与人类的邂逅短之又短。而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人与石头正发生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旧石器就是这种关系发展的一个绝好的标本。它是人类和石头的第一次厮磨,这一磨,就是几百万年。它所溅起的火花,照亮了人类从茹毛饮血到刀耕火种的进程。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发现地球上的哪一种动物能把石头运用到如此程度。我曾经从旧石器的粗糙机理中感悟过那种遥远的讯息。也只有感悟了这种讯息,才越发觉得它不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对于石器而言,从旧石器到新石器,只是自身形态的变化,它作为劳动工具的功能一点也没有改变。但是,创造它的人类社会、经济形态却发生了大的变革。我们的历史学家甚至把这个漫长的时间直接叫做“石器时代”了。可见,在这一时期,这种由石头到石器的进化就已经注定了人类生活和石头难解难分的渊缘。有了这种缘分,人类就开始珍视它,从生到死不离不弃。岩画、石窟寺、石造像、直至碑碣等以石头为载体的石刻,不正是被人类的文化汁液一点一滴地渗透,它的肌体才越发鲜活起来?尤其人类文字的出现,更是直接地把历史的记忆烙在了上面。


我有幸承接了对小城历代碑竭石刻的收集整理工作。这无异于在那些历史的印痕中攀爬。每每面对一块哪怕是被风雨打磨的面目全非的石刻,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只想求得一个本真的解释。一方土地,几座边城,都被描述为历史上的偏远之地,却偏偏因为民族之间的争斗而显赫。也恰恰是斗争的漫长过程,丰富了它的文化内涵。如果我们俯首这块土地去聆听大地的声音,除了已经远去的铁蹄与厮杀声,还有江南塞北、满腹经纶的过客发出的声声感叹。
金阁山清虚洞,不但是崇真观的点睛之作,历史典籍上也有一隅之地,可谓小城有据可考的史迹中最早以石头为母本文化建筑。我曾经深入洞中,金阁山的嵯峨危峰和列翠青山也从那几个可以看得见云天的小窗涌进。祁真人似乎刚刚离去,但那气息却并没有随他远走,还在斜刺进洞里的光线中氤氲。他怎会知道,他的《西云集》还未掩卷,我就来了。那种“十分拙讷十分静,一味清贫一味闲。金阁山深无客至,一炉香火掩柴关”的安然,就这样被我打乱。我怎还敢再度久留?快还“洞中时复野云归”,好让真人“归来高枕卧烟霞”吧。
漫长的历史在典籍中总是显得如此短暂,只要手指轻轻地一翻,几百年就一越而过。然而,清虚洞的石门、石窗、石桌、石炕却怎能让人一下子翻阅过去?那些漏进石缝里的历史片断早已一层又一层地渍在了上面。祁志诚也没有离开灵真观。虽言“和气周流正性开,炼神合道出尘埃。腾空撒手乘风去,回首人间不再来”,但是,他却永远伫立在那里。那块高大的石碑不正是他的化身吗?我站在石碑前,全然以为它就是真人。左手握住了金阁山水环青嶂、万顷烟霞的山水命脉;右手夺得了天地阴阳造化、蓬岛洞仙的权柄。这块用汉白玉雕琢、镌刻的石碑,集中了碑碣之大成。但他却不是小城土生土长,和真人一样,来自于一个遥远而又神秘的地方。看那相互缠绕的双龙,垂首紧衔碑身,而龙身至碑首顶端,拱托火焰宝珠。不但精雕细刻,更是气势磅礴。俨然真人含辛茹苦、至诚专教、救世度人的气节,在崇真观一次又一次的兵火中淬沥。虽然灾难重重,但并未万劫不复,依然完好如初地从战火的洗礼中走来,稳稳地站立在赑屃坚硬的花岗岩石背上。这么沉重的历史,也只有如真人般的玉石可以承载,也只有巨灵才可以抗得起来。


直到有一天,战争,又洗劫了这里。
元末时期,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不断激化,农民起义风起云,导致了社会的动荡与危机,崇真观也未能幸免。茆庵焚落、庙宇頽毁、道士逃亡,真人亲手创建的崇真道观也在他仙逝不久、杨福应举家维持后的几十年里颓废无存了。但是,长春洞、清虚洞依然如故。在冷兵器时代,恰恰是石头的坚硬保住了历史的脉动,让历史在接受到一股新鲜血液的时候重新焕发了生机。永乐年间,明将杨洪袭父职,由苏州远戍开平卫。领兵巡边至云州西南时,但见其“峰峦叠秀,岩出云霄,意其必有仙踪”。但因路遇风雨而前往未能成。正统已巳年,统领骑兵万余的杨洪移守独石要塞之时,又来到此处。一入谷口,见有石刻,名曰“游仙峪。行至山上,有遗址仆碑,考证得知山名为金阁山,此地先乃云溪观,后改名为崇真观,是祁真人的道场。后经兵火而全部颓废无存,只有长春洞依然如故。杨洪站在长春洞前,凝望长春洞若隐若现的祁真人之身影和崇真观遗址上的飘渺仙气,心中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