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上座

那个座位，是父亲的。
在我们家里，我们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我坐在靠门的地方，母亲和其他的人都坐桌子的两旁，而面对大门的那个座位是父亲的。父亲是一家之主，朝着大门寓意为纵览全局，和子女相对坐着示意望子成龙或者是望女成凤。
不知道父亲似乎是迷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农村的那种源远流长的习俗，多少年来，我们都赞同和认可了父亲的那种做法，即使是父亲不在家吃饭，我们也习以为常的空着那个位置。记得小时候，我和哥哥都争着坐在面朝大门的方位，却被父亲一脸的严肃喝斥走，兄弟俩不得不低声低语的夹着筷子端着盛饭的碗坐到那个面朝父亲的位子，那一刻，我分明的感受到父亲那种厚重而又巴实的传统所侵染，时不时地盯着我们训斥道：都不懂，这个就是老辈子坐的位置，要懂得祖祖辈辈们流传下来的传统。看着父亲，我们眼里噙满了泪水，心里打醋似的有些伤心。听着父亲的严厉唠叨，看着他不善言笑的面容，心里自然而然的多起了害怕和敬意。于是，我们始终都记得，那个位置是父亲的，一定要让他坐。
一次，我的外婆来到我家，这可为难了父亲。习惯了坐上位的他，面对着自己的长辈，也该挪挪自己的座位了，在没有办法之余，父亲只得和我坐在一起，面朝外婆。我也知道，晚辈面对长辈是一种尊敬，表达的是一种孝义。谁知，外婆的一住就是一周，记得有一天，外婆还没有走进客厅，父亲习惯地坐在了上位，一旁的我不禁叫着父亲：爸爸，那是外婆的座位。那一句话听得父亲面红耳赤，有些尴尬，也像我们被他呵斥的一样，乖乖的夹着筷子端着碗走开，悄悄地来到我身旁坐下，期待着外婆的入座。我们都知道，那段时间，父亲有很多的不习惯和不自然，因为他给自己定下的道义束缚了他自己，虽然是一种传统，但是他是一种美德，得让我们继续发扬和传承下去。
渐渐地，我们都开始长大，父亲也开始变得不再那么严肃和认真，哥哥结婚了并有了小孩，侄子可调皮的很，他打破了父亲的约定和习规。不管什么时候，侄子都得提前爬上桌子，端坐在父亲的那个位置，吃饭的时候，调皮的他，时不时挤着父亲让开，要让他的妈妈和爸爸以及奶奶坐，那种亲情似乎不能再泛起父亲曾经对我们的那份严厉，而是顺着孙子走开，坐到了桌子两旁。父亲张开掉了两颗牙齿的嘴唇笑着说：“哎呀，还是孙子厉害，我巩固多年的位置，竟然被你的一打一闹给赶走。”，似乎是在抱怨，可心里仍是乐滋滋的，毕竟一家又新添一辈人，他不再计较坐那个位置，也总是首先吃完，抱着孙子下桌走开。
侄子逐渐的长大，入学读书了，通过他的父母和奶奶的教养，开始懂得了礼貌，不要爸爸妈妈坐他身边了，而是邀请父亲坐在他的旁边，为他夹菜，添饭。父亲的位置从旁边又开始回到了上座，可是身边却多了个调皮的孙子，孙子时不时的将没有嚼完的菜送到父亲的碗里，父亲瞧了瞧几眼侄子，眉头一皱，夹起那些菜吞进嘴里，边咀嚼便逗乐着侄子，就这样餐桌上多起了欢笑和快乐。
“爷爷，请上座！”，侄子很礼貌的邀请着爷爷，父亲高兴地不得了，连声赞叹道：“啊，乖孙子，这个是你爷爷的位置，你也来坐吧?”，“不，我要和爸爸坐，您自己坐，免得我们挤了您！”。听着侄子礼貌的话，母亲在一旁打趣道：“哎，我说老海啊，你的上座又该你独享了！”。
那个位置，是父亲的，我们一直等着他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