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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写下这个题目,我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昌北那广褒的原野,听到了大海波涛那奔腾不息的喧嚣,嗅到了那种绵长的混杂着海腥味的泥土气息,苍穹中不时有雁群唱着歌谣缓缓滑过,“砰”的一声枪响,雀风骤起,一只野兔飞奔而
写下这个题目,我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昌北那广褒的原野,听到了大海波涛那奔腾不息的喧嚣,嗅到了那种绵长的混杂着海腥味的泥土气息,苍穹中不时有雁群唱着歌谣缓缓滑过,“砰”的一声枪响,雀风骤起,一只野兔飞奔而去,消失在茫茫遥远的视野……
1992年初春,寒意犹存。我被分配到在军区昌北某农场种棉花的连队担任司务长。对于昌北,一直是个模糊的概念,经过几百公里的颠簸和车辆中转,跋涉了十几里土路,经过多次的路人指点,终于在日落之前,我望见了在旷野中那座孤独的营房和一缕炊烟,脑海里不由蹦出“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底见牛羊”和“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的诗句。无暇欣赏自我构造的风景,心中莫名涌起一股被抛弃的悲凉,曾经的豪情壮志被脚下没膝的荒草抖落得一干二净。
施工连的兵苦,苦的无法形容。最爱美的兵也抵抗不住环境的改造,破旧的军装挂着满身的泥污,不管你原先在训练场有怎样的潇洒,但此时,也无法改变一个“庄稼兵”灰头土脸的形象。昌北的风沙大,当地的老乡都说:“俺这儿的风厉害,一年刮两次,一次刮半年”。那些细皮嫩肉的城市兵也个个变成了“土张飞”。营房前有两个池塘,长满了蒲草,战士们的饮用水都是从池塘里取的,煮开一锅水,留下半锅浑浊的沉淀,放进最浓的茶也改变不了那种难以下咽的泥腥味儿。指导员的妻子带着不满周岁的儿子从江南的城市来队探亲,孩子水土不服,腹泻不止,坚持了不到一个星期,实在不堪忍受,不得不满含着深情和怨恨,无奈地离去。在房顶摇摆的电视天线,常常带来的是满屏的雪花,尽管场部给配备了放像机,但由于片源不足,远远不能满足年轻战士的文化需要,为了排解寂寞,兵们大都自费购买了袖珍收音机,在棉田深处从耳机里博取一丝开心的笑意。
三两场春雨过后,青草发芽,大地吐绿,叫不上名的鸟儿跳跃在婀娜的杨柳枝头,路旁、河沟边传来了牛羊的叫声和清脆的鞭响,地膜覆盖的棉苗已经破土,原野上一片生机。不知是哪一天,突然来了一群包着花绿头巾的女孩儿,肆无忌惮地打着,骂着,田间一下子热闹起来。后来才知道,她们都是承包农场土地的种棉大户雇来的打工妹。棉田为邻,地边相依,一来二往,彼此熟悉起来,有时候在工具的使用上,也能互通有无。这些女孩子的到来,把战士的心都搞乱了,在干活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瞅上两眼,军容似乎比以前整齐了许多,上工时歌声和口号声也响亮起来,引得女孩子们舞动着头巾,喊“一二一”,把队伍搅得稀里哗啦。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池塘边想起了如泣如诉的笛声。指导员预感到问题严重,召开干部会强调,要严格控制战士和打工的女孩子交往,实行内紧外松,密切关注战士的思想动向,把苗头隐患消灭在萌芽状态,并和包工老板达成协议,秘密落实夜晚双向查铺制度。一时间,这些少男少女成了我们干股层关注的焦点。
在我临来连队之前,营教导员找我谈话,说这个连队由于常年施工,作风养成上滑坡很大,尤其是后勤建设,是全团唯一没有跨入“万元连”的拉脚连队,好几年没评上先进连队了,对于施工连队,其他方面都好将就,“万元连”却是个硬指标,要我下点功夫,一定要弄个“万元连”出来。我真有点临危受命的感觉,那几年部队号召大搞农副业生产,连队的“家底”大都是靠养猪种菜攒起来的。对于我一个没有丝毫基层工作经验的“学生官”,感到压力挺大,脑子里一直琢磨这个问题。好在连队的主官都很支持,通过和场领导协调,以供应场部领导吃菜的条件,特批了两亩菜地给我,我又发动战士利用业余时间修起两间猪圈,准备大干一场。可惜的是,那年昌北地区爆发猪瘟(五号病),养的十来头猪无一幸免。两亩菜地倒很争气,由于雨水勤,肥力足,各种蔬菜长势喜人,保证了夏秋两季连队的蔬菜供应,不仅改善了官兵生活,还节约了大笔的伙食费。不论哪级领导来检查工作,都对菜园大加赞赏,消息传回团里,一下子使我有了点小名气。
时光荏苒,转眼就是深秋。棉田铺满了一片雪白,到了采摘的季节。经过了大半年的磨砺,战士们已经适应了昌北生活和环境。团里已经来过工作组,对连队的全面建设进行了考评,听小道消息传,创先进连队的可能性极大,全连上下都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作为和平年代的基层连队,无论是训练还是施工,追求的目标就是“争先创优”,这不仅仅是荣誉问题,更重要的是被评上先进就意味着干部的成长进步,意味着提职,意味着追加立功受奖、入党的名额,有可能的话,满服役年限的技术骨干还可能改转志愿兵。连长是个老连长了,家属在农村,巴望着能随军一家人团圆,连长对今年底的干部调整还是很有信心的,因为今年的棉花长得不错,照眼前看,超额完成任务没问题,后勤建设也很出彩,“万元连”是触手可及,据说,农场已经上报申请留连队继续生产。可就在这个时候,连队连续出了两件事,把连队推入了低谷。一个战士和一个打工妹谈恋爱,携女孩儿私奔,半月后被部队保卫部门找回,以私自离队为名做中途退役处理押送回家;第二件事,有人举报战士和地方人员勾结,倒卖棉花,场领导很是恼火,当地派出所也介入了此事,逐一排查,由于数量不大,才没有深究。纸里包不住火,这两件事在团里被添油加醋传得沸沸扬扬。
在部队,乱搞男女关系和偷盗最为人所不齿,一个连队接连出了这样的事,简直是颜面丢尽,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耻辱,给连队建设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不知需要后人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弥合创伤,消除影响。原本官兵士气正旺,准备打翻身仗的后进连队,瞬间变得一片灰暗。
1992年冬天,昌北第一场雪花飘飞的时候,老兵退伍工作开始了。尽管连队干部到处游说极力挽救,也难逃厄运,在宣布退伍名单的军人大会上,得知没被评上先进连队的消息后,老兵们抱头而泣……不久,命令下来了,连长平职调整到团司令部任职,连队不在留任施工生产调防归建。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没能有机会再去亲近昌北,再去亲近那片苍凉而又温暖的土地,不知现在的昌北是否风沙依旧,那方粗犷厚实的水土,养育着怎样朴实善良的昌北人,不知何时才能够重新踏上那方熟悉的土地,重温一下那个久远的梦……
哦,我的昌北,我的连队,我的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