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王
作者:蛎塘时间:2024-11-19 05:34:12热度:0
导读:谁是谁的王文/雪月殇《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
谁是谁的王文/雪月殇
《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於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吾曰:“王者,并非都是齐家治国平天下也!”
------题记
起初,人们见到他都点头哈腰的叫黄家三少爷,后来是黄三爷,再后来是黄三儿,再再后来,老黄。只有她,对他的称呼一辈子都没有变:“哎——”
他父亲是鄂西北人士,读书人,但也是地主世家,但在他的字典里却找不到书中总念到的黄金屋和千钟粟,因为那时候的他不喜欢念书。那端立在汉江畔一幢几方门的宅子,院子周围三面桃梨瓜果满墙,还有院墙外那清澈的小沟水,虽小却源源不断。总是涓涓从院外流过,清凉腻滑还略带一丝甜味。她随父亲来做客,他正持剪在院落里摆弄花草树木,听她“哎——”了一声,悠然抬眼看,樱花树下,透过隐隐射下来的淡淡阳光,娇小的人儿如粉雕玉琢,一对天生的酒窝,双眉下游动的眼眸。(父母给指腹定下的婚事,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父亲对他的教育,完全按照封建社会的老规矩,让他八岁开始念书,准备十五岁念完当乡村教师,甚至吹拉弹唱,都是大家子弟的入门本事。那时家里常有堂会,卸罢妆的角儿也乐意教他一两个唱段,但是他不喜欢这个,他喜欢吹喇叭。一则是看父爱子望图几个赏钱,二来良玉俊才总是难得,不免激起爱惜之心,勾了脸,着了袍,十四五的孩子在台上学会了吹奏。台下颇见法度,顿得彩声一片。
角儿微笑,拱手向他的父亲道贺:“此子不俗。吹拉弹奏,都颇见潜力。日后不为良才,必为名家。”父亲躬身客套:“说笑了。”心里却嗤一声,世家子弟怎会沦落戏子的吹奏手?
却是一语成谶。家道中落,经济窘迫,时世无常造化弄人,联军匪日本寇入侵,社会动荡民不聊生,颠倒了若干的黑白,曾经的雅趣终成了黄家三少爷谋生的手段。浓重的硝烟掩不住满面的辛酸,昔日的风光景象已烟消云散。她却决然从依旧尊荣的家庭里挣脱出来,纵然其父严词相留其母以泪相劝,她依然擦擦早已干涩的泪水,青衣素面,背着小小的包袱直奔他的身边,“哎——”了一声,四目相对时,竟无语凝咽,那一刻世界为之停息了,很静很静。
福无双至时,祸总不单行。再后来,甚至连在重温昔日的威风,都成了奢望。时局如棋,随后的几十年于他依然艰难,曾经在幼年有十分的娇贵,在人前人后都有八面的威风,如今在市井街巷却要为度日苦谋,经常没来由地一声长叹:“唉!”她握他的手:“你是力拔山兮气盖世,我是时不利兮骓不逝。有我呢,一切都会好的。”
他被叫做黄三儿的时候,已经站到了邻里的对立面,因为家道中落,谁也看不起他,更重要的是成分不好,地主世家嘛。幼鹰时代黄家三少爷的生涯,是他成长为雄鹰也摆脱不了的影子。组织上找她谈话,要她像当年毅然反出家庭一样,跟他分道扬镳。她却摇头:“他只有我了。”
陪着他一起颠沛流离,睡牛棚,吃草根,一次又一次的饥饿,让他们在生命线上来回挣扎着。只因为他父亲曾经家大业大,只因他曾经“满面春风、衣食无忧”。他却一直呆在过去的幻影里,回到石板陋屋,颓然倒在草皮床上,全然不顾家务的烦琐和孩子的啼哭,只失神地望着残破的瓦砾,没有动作没有言语,呆呆地一直等到她把饭菜做好唤他去吃。她烧热了水,把他的脚按进去轻轻地洗:“哎——想开点,霸王当年要是能有宽广的胸襟,忍下一时的屈辱,说不定也会有三十年河西呢。你一定可以的,相信我们母子没有看错你。”那一年,我四岁。
他苦笑一声:“满屋尽是落破瓦,霸王怎与刘邦比!”她抿一下已有银色添乱的头发,笑一声:“就算是那样,我也愿意做你的虞姬。”
日子并不如舞台,柴米油盐酱醋茶,才是家常开门七件事。她能把一棵白菜做出七种菜肴,能把三尺布票缝补成一家人的温暖,却始终,不能把他从曾经的富足悠闲里唤醒,从曾经的回忆中找寻,偶尔她都不确定了:于彼时,自己真是五谷不分的千金小姐?今何时,他真的是扶不起的阿斗吗?
念头一起就迅疾淡然,生活的逼迫总容不得片刻的停息,只以她的温良谦恭时时慰藉着他饱经沧桑的心。却总敌不过,风霜刀剑相逼的凄苦。“纵使举案齐眉,却到底,意难平。”举案齐眉的是她,意难平的是他,眼看着日渐消沉。
有几次都“活够了”,却一次次被她挽留。天又准时的黑下来了,她依在他的怀里,柔弱如飘飞的絮,温婉如缠身的藤:“你永远是我的霸王。你要是撑不下去了,让我可怎么办?”这时,他才悚然,一身的冷汗后,他终于看见这个家,还有他五岁的小儿,那个在篮子里兹兹声不停,不知所谓的小家伙。那一夜,好长又好短,长的让他摸不到从前,又短的还没想好天就亮了。多少次“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裏到帐外且散愁心”,终熬到“轻移步走向到阶前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昔日的黄家三少爷、曾经的黄三儿,最终成了如今的老黄。如今他和她,子女一对,高堂满座,生活富足。然而在时光的相册里,他们彼此惦念的,或许只有曾经的相濡以沫同进同退了,而不是那些心酸绝望的眼神!
那天她出去了,晌午,他走进全然陌生的厨房,面对锅碗瓢盆和红绿酸辣无处下手时,才突然意识到:她从一个饭来张口的大小姐转变成一个事必亲为的家庭主妇,陪在他的身边贴心呵护了三四十年,是不是也曾有过跟他现在同样的艰难,绝望,无助和无依?我想这个只有她自己知道。
泪珠滚落油锅,劈啪作响。终于明白:自己从来就不是她的王,而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