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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我认识真正的森林小火车,已经上初中一年级了。那时爸爸在干校要另行分配工作,我们全家一致要求回到久违的林区老家去,去呼吸新鲜空气,听那儿的鸟唱歌,看那儿的青杨、白桦。还好,算遂人愿,我们就要去老家的一个
我认识真正的森林小火车,已经上初中一年级了。那时爸爸在干校要另行分配工作,我们全家一致要求回到久违的林区老家去,去呼吸新鲜空气,听那儿的鸟唱歌,看那儿的青杨、白桦。还好,算遂人愿,我们就要去老家的一个林场定居了,说是坐完大火车再坐小火车就到了。那小火车什么样儿?心里对这个不知内容的概念很是迷茫,寡言的爸爸说“看见就知道了。”
在一个漫天飘着清雪的干冷早晨,我们家六口人(姐姐十七岁时去了兵团,算她是七口人),来到了去林场的小火车站。第一眼看见停靠在车站的小火车,我真是惊诧于它的小了,由5、6节车厢和一个车头组成的一列客车,每个车身只有正常车的一半大小,里面没有卫生间和卧铺,可谓小车头、小车身、小铁轨……什么都要冠以“小”字头。它小得那样精致而古朴,像一首首篇幅短小而内涵深刻的民谣,引人遐想不尽;每节支着四个铁柱的平板运材车,坦荡地仰卧在铁轨上,像是山民裸露开阔的胸怀。
乘坐火车的人多是来往于林场的伐木工人、家属和个把小干部,他们把车厢挤得满满的,浓烈的旱烟味、大大小小地说话声、高高低低地打酣声伴着有些摇摆的火车往前走,陌生,我们无与为伍。为了看到窗外的景色,我们坚持着一会对着窗上固定的地方哈一口气,用口中哈气的温暖融化着冻在窗上厚厚的冰霜,从这只有一只眼睛大小的洞中望着窗外那白皑皑的山峰,黑黢黢的树林,体味着就要到来的安宁。
不大的林场目之所及的除了山就是树,平时,三、四百户人家的村庄里,多数工人去了离家十几里外的地方伐木,村中闪过的多是上学孩子蹦蹦跳跳的身影。小虫的鸣叫声,鸟儿的啁啾声,白桦树成长时树皮的膨胀声敲击着耳鼓,轰轰隆隆碾过的火车声音乐般跳出,在孤独安静的房脊上缭绕,除此之外没有声响,山村酣睡在梦的世界里。在这纷繁杂芜的万千世界里,难得有这样一份恬适。人们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日子一久,没着没落的寂寞便凑了过来,于是心就开始空荡了起来,慢慢地就有了发现。发现了这里的人们对小火车的那种感情,像是孩子对母亲般的依赖。每当火车要来的时候,便大的拖着小的,老的带着少的,呼朋引伴地急急忙忙赶往车站,在那里引颈翘首,听到空旷中传来的火车声,她们那有些呆滞的眼睛忽然间变得灵动起来。人们是那样情不自禁地表露出满怀深情,候着火车的到来,然后喜笑颜开地拿着信件,挽着着亲人,传播着来自山外的消息,她们看着火车上上下下的身影,脸上写满羡慕。小火车是装在人们心里的七色彩虹啊!
据资料记载,这条窄轨铁路是沙俄为了掠夺中国的资源于1912年沿着曲里拐弯的山沟修建的,它打开了掠夺黑龙江省木材和矿产资源的一个门户。东北解放后,这条铁路重新回到人民的手中,我的老家也开始以高产木材闻名于世,一列列威风凛凛的客运车载着劳动号子进进出出,运材车载着千万立方米圆滚滚的木材奔向贮运地,为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做着重要贡献。小火车是林业工人的生活财富,它运出送进的是林业工人的期盼。
哐哐当当的小火车也成了我家的守望了。先是妈妈风雨无阻地来到车站,看看火车是不是载回了远在兵团的我的姐姐。姐姐是兵团战士,穿的是没有领章的“军装”,戴得是没有帽徽的“军帽”,接受的是军事化管理,明知这些的妈妈却每天望眼欲穿,等着姐姐的出现。多少天,多少次火车走后,妈妈满眼垂泪地回来,搞得我们心里有了惆怅。后来,星期天我们也加入这个守望的行列。现在我们能理解妈妈对孩子的那份情感,也明白了妈妈为什么总是有意无意地望着火车来的方向,妈妈固守着自己顽强的信念:火车来,希望就到。
很快,我们家两个大一点的孩子要出外求学,爸爸的工作又有变化,于是就搬出了林场。当我装着外面的精彩参加工作时,命运的轮回又把我送到了林场,送回了古老的小火车里,和伙伴们一起摇荡着青春。
我一月两次坐车往返于山里山外,夏天我们坐在弥漫着野花香的车里看着绿韵波动的树林、山坡,飞洒着一路歌声一路欢笑,真是乐哉,游哉。冬天,又是一番景致,小火车上山的时候,车身冻着一层厚厚的白霜,像裹着茧的蚕慢慢地蠕动着,又像是患了地方病的老人,气喘吁吁,口中的白气欲吐又止,欲止还吐,团团缕缕,断断续续。以蒸汽机车牵引的小火车,行进时全靠工人不停地添加煤炭增加动力,在冷得直冒白气的天气里,热量烧不够,气压达不到气轮机运转要求,所以车走起来呼呼哧哧很费劲,有时要等气压达到了才能行使。我们坐在车里等上少则半小时,一小时,多则小半天的时候都是有的。也好,年轻的同行们就势坐在一起,便生发出了不少共同的无名话题,说得最多的是:如何让这小火车力大无穷,快跑如飞等等,我只是恰到好处地笑一下,而心里疯长的希求早已溜到了车外。
时光天天在走,世界年年在变,小火车经过改造速度快了许多,它的作用突显了出来,成为老家木材生产的半壁江山,在百里铁路线上发挥它的极至。那几年,每年一次的冬运大会战是小火车最繁忙的时候,铁路上所有车辆都要为运材车让路,调度们周密地安排好车次,楞场上一列车木材没有装完,另一列车就等候在那里,一列接着一列装着上百米木材的小火车呼啸着奔往山下的林业局,再由这里运往全国各地。机车前挂着大红团徽的青年号机车每天拉得最多,跑得最快,天天超额完成生产任务,从无安全事故。一个冬运过后,贮木场内近30万立方米木材就会堆成二十几座乃至更多的山丘,不仰视难见丘顶。一年一次的嘉奖,自豪的机车工人都不会忘记为机车披红戴花,把它装扮得像个新郎,让它溢彩流光,讨一份来年的吉庆。
几年后,我们这些经常上下小火车的年轻人都离开了那曾经繁荣的林场,离开了那哐哐当当的小火车,这才知道难以割舍的还是这可怜的小火车,它用那多年不改的容颜载着我们冬去春回。不知小火车在这开放的世界里还能长鸣吗?
小火车成了我的一个牵挂。据说有人搞起了长途客运,木材产量开始下降,人们眼中发凉的影子涂到了发黄的树叶上。小火车的门庭日愈冷落了,先是两天跑一趟,后来一周跑一趟,斑驳的车身抖擞着陈旧。晚上乘坐的人数着天上的星星,在车厢无灯的黑暗中寻找着属于他们的光亮。随着时光流逝,小火车开始一步步淡出历史,内燃机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