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祖宗
作者:集本时间:2024-11-15 06:18:28热度:0
导读:站在坟地边上,父亲不无惋惜地对我说,这是你爷爷,那是你奶奶,左上边那是你祖奶奶,最边上是你四爷,他一生无子,就葬在咱家的坟里。这几个祖宗我都听过,离世最晚的奶奶至今也都四十四年。当时我三岁,根本记不得
站在坟地边上,父亲不无惋惜地对我说,这是你爷爷,那是你奶奶,左上边那是你祖奶奶,最边上是你四爷,他一生无子,就葬在咱家的坟里。
这几个祖宗我都听过,离世最晚的奶奶至今也都四十四年。当时我三岁,根本记不得什么。听父亲说,老家并不在现在这地方,上世纪初的时候,年幼的爷爷领着祖奶奶从别处一路逃荒,因觉得山里的田地广,且泉水好喝,就落了脚。从此一家都以给地主做长工干零活为业。那时候条件差日子苦,他们都没活过六十岁,也没有一个识得字的。爷爷他们最好就吃碗荞麦面,连白面都没有沾过口。在六零年的关口上,爷爷、四爷他们都相继被活活饿死了。
我清楚,这就是历史,就是时代。不怨谁,也没怨的。说实话,现在摆放在供桌上的任何贡品,没一样他们认识,没一种他们真的吃进嘴过。如今扫墓,祭拜他们,难免给他们烧纸钱,献贡品。尽管一烧一大堆,一摆一大桌,都张扬展现的是现代人的奢侈和豪华。于他们,到底能用不能用,会用不会用,谁都不知道。
我很惊叹于世道变好之快。才几十年的时间,人们的精神生活与物质生活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我们一个出了名的“穷马家”,如今的境况与那年月已是天壤之别了。不需细数,简简单单缅怀一下,就会感慨万千。
父亲一辈可算是承上启下的关键年代。因为饱受不识字的可悲,倔强的爷爷便拼了命地让瘦弱胆小的父亲进学堂。虽然生父亲的时候爷爷也都四十好几了,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将父亲送出庄,步行到二十里以外的镇子上去识字。父亲回忆说,那时候的条件可是真的艰苦,一双烂麻鞋套在脚上,下地是它干活是它走路还是它。父亲姊妹13个,因饿因病,几乎死光,最后就只剩他和小姑两个了。说句实话,这对于一个观念意识还十分传统落后的老长工来说,伤心可不是一般,于是感觉儿子的分量也就十分地不一般。所以,父亲每次到学校,爷爷总是要亲自送到宿舍门口,盘算着临放学了,也总是提前几节课就在校门口等,然后背着父亲爬山回家。就在这样的一种磨难与坚韧里,父亲读完了“完小”(相当于现在的小学),成了庄上唯一的识字人。后来村上办小学,招聘老师,父亲理所当然就成了人选。接了这茬,外姓人马家也开始被人另眼相看。
到了六七十年代,日子再次有了阳光。随着我们几个的相继出生,家族在人丁上开始走向兴旺。紧接着,考学校、上班,结婚、进城,几乎一年一个样,喜事频添。祖宗眠于地下,走的时候穷困潦倒,多少年又不谙书信,他们并不知世间变化之大,不知家族发展之快。特别是这四五年,兄弟姊妹个个有事业,人人有前程。上班的上班,做工的做工,当老板的当老板。最我差劲,也有文凭有公干还涉足一点小小的生意,日子也滋滋润润的。孩儿一辈,帅气,听话,学习又好,大一个成才一个。过年团聚的时候,那高档的车停放在家门口,谁看见谁赞叹。到夜里,看电视的看电视,打电脑的打电脑,翻手机的翻手机,听歌的听歌,全然一副现代人的生活氛围。活着的人,自然连吃带用,享受到了日子里的蜜味,可怜的还是祖宗。所有的供奉丝纹未动,所有的思念都没有召回他们。他们仍然守着清贫和可怜,待在地底下,安分,平静。无论我们怎样骚动,都不会接手我们传递的快乐和富裕。
日子总是往前走,这是大势。谁都翻滚在变化的快车道上。面对祖宗,我心静情更静。所有的追忆都没有意义,所有的祈祷都乏味无力。我只是想,土里埋的,不光是几具肉身,分明是一段历史,一段时代。想想往后,当孙子的孙子这样祭拜我们的时候,他们可否也有这样一丝不阴不阳的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