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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凛冽的寒风杂着冰冷的零星雨雪,打在脸上,一股透骨的冰凉从棉衣的领口处直流入疲惫而饥饿的身躯。又冷又饿的感觉每每从老北京涮羊肉店经过,会愈加强烈。圣诞节那天傍晚,妈妈和我带着腼腼,又从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凛冽的寒风杂着冰冷的零星雨雪,打在脸上,一股透骨的冰凉从棉衣的领口处直流入疲惫而饥饿的身躯。又冷又饿的感觉每每从老北京涮羊肉店经过,会愈加强烈。
圣诞节那天傍晚,妈妈和我带着腼腼,又从老北京涮羊肉店经过。店门口安放着一棵漂亮的圣诞树,绿叶满枝,枝头琳琅满目地,挂着各式小礼物,有红的、黄的、紫的礼包,有红色白边的圣诞帽和袜子,圣诞树枝周围,圈挂着几圈彩灯,红红绿绿地闪烁着。透过羊肉店宽大透明的玻璃落地窗,里面的景物一览无遗。宽大的卡座,中央桌面上热气腾腾的火炉,旁边摆放着两三碟切着大片大片薄如发丝的肉片,戴着圆锥形红色白边圣诞帽的店小二满脸笑容地敏捷穿梭其间,他们端起白色的瓷盆将一卷一卷雪白的羊肉往锅里倒,水翻滚几下,大片大片的羊肉在顿时变了成熟的颜色,然后羊肉被食客们一双双筷子夹起,冒着热腾腾的白雾入口,既美味又暖和,羊肉店里洋溢着浓浓的春天气息,把残酷的寒冬远远地拒之门外。这是妈妈远离村庄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她为了我从偏远的山村安逸窝来到这个冰冷的大城市,从未远离村庄的妈妈对这一切都怀着孩童般的好奇。妈妈由于信仰的问题不吃牛肉和狗肉,却对羊肉有着极大的喜爱。那天妈妈穿着一件大花红棉袄,肩膀挎着一个绣着一朵菊花的针织包包,她几乎是踮着脚跟伸长脖子睁大眼睛欣赏着屋内的一切,眼神好奇而羡慕,这情景让人脑海里不由得浮现起卖火柴的小女孩凄凉的身影。
我的心不由得紧紧收缩,一阵难忍的疼痛,鼻子酸酸的,眼眶热热的。我下意识地摸摸上衣袋,仅有的两张拾元券可怜巴巴地靠在宽大的衣袋一个角落。我已经很久不使用钱包了,因为没什么东西可以装。望着头发已经花白的妈妈弱小的身躯在这寒冷的冬天里不住地颤抖,望着妈妈这样的神情,我狠狠地下了一个决心,虽然贰拾元不算多,总可以买上半斤羊肉吧。于是我拉着妈妈的手往羊肉店里走。妈妈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坏了,她挣脱着我的手往外走,边走边嚷着:进来干什么?我说,进来吃羊肉呀。妈妈听了,脸色马上拉得好长好长:那得花多少钱?花这么多钱来浪费,还不如多买点东西给腼腼。这一顿得花多少钱?也许够我们一个月的生活费了呢。
就这样,推推扯扯的,离开了羊肉店,回到破旧的寒风四噬的租屋。妈妈看着我阴沉的脸色,她轻松地对我一笑:今天如果你们想过外国人的节日,我给你们弄一顿丰盛的晚餐。给我十块钱就行了。我疑惑地掏出躲在口袋里的那两张拾元钱,递给她。她拿了一张,把另外一张再塞进我的手,转身开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妈妈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她兴奋地喊着:快来帮我拿东西。腼腼快乐地跑上去帮外婆提了几个塑料袋,一边兴奋地问:外婆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妈妈微笑地用冰冻得发红的手刮了一下腼腼的小鼻子:小馋猫,等会你就知道了。妈妈把大大小小的包散落地放在桌子上,我过来一看:几块白豆腐、辣椒和茄子,一小块猪肉,一把韭菜,一小抓花生米。妈妈就开始忙开了。约一两个钟头的功夫,妈妈的杰作出来了:一碟酿豆腐,圆圆滚滚,黄灿灿的,象一朵朵盛开的黄玫瑰;一碟酿茄子,紫色的皮被煎得起细微的黄色皱纹,火候刚刚好,象一把把精巧的梳子;一碟酿辣椒,每个辣椒的肚子圆溜溜的,活象穿着燕尾服的啤酒肚英国绅士,可爱之极!香味弥漫惹人馋。妈妈这是用她在农村最娴熟最精湛的手艺,为我们创造出一个丰盛无比的圣诞晚餐!
几年以后,境遇已经好转的我再次走过老北京涮羊肉店,发现店已经不存在了,变成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而妈妈,也已经远离我而去。
那年的冬天很冷,但那年的冬天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