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一件礼物给妈妈

看着台历上大大的红圈圈，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妈，今天是你的生日呢，祝你生日快乐！”电话里传来妈妈开心的笑声和一个个的问候，我告诉妈妈今天有事真的回不去了，妈妈说：我们都挺好的，不用回来了，工作要紧。我接着说，我周末回去，已经订好了蛋糕，还给你买了一件礼物呢。电话那头却沉默了，许久，才听到妈妈缓缓地说，行啊，那我今天不过了，等你回来再说。放下电话，拿出给妈妈买好的玉镯轻轻拂拭，心绪久久难以平静。
这个玉镯其实是妈妈早就看过的。今年春天接妈妈来小住时，有一天陪了妈妈去逛超市，买完了东西随便走，不知不觉中到了首饰柜台，妈妈一会儿瞧瞧这个一会儿瞅瞅那个，满眼的喜爱。正走着，妈妈忽然停住了脚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边正有一位中年妇女陪着一位老太太在选手饰。那中年妇女一会儿让服务员拿出项链，一会儿让拿出手镯让老人试。我拉着妈妈过去，妈妈看了看那玉镯，又看了一眼价格扭头就走，我说喜欢就拿一件吧，妈妈说看看就行了，不要。却边走边回过头来看，语气中透着惋惜和无奈地说：“你奶奶以前也有一个这样的镯子呢，后来不知道她放哪了，再也没找着。”
当时我并没有在意，妈妈走后我却常常想起这句话，看来妈妈是真的喜欢这个玉镯呢。细细回想，这么多年来除了我儿时记忆中的雪花膏，妈妈竟然没有一件像样的化妆品，没有耳环，没有项链，没有手镯，没有戒指，一件手饰也没有！带着深深的自责又去看过好几次，真的是价格有些高，托了人打了折，一狠心还是买下了。钱花了，心反倒坦然了，我要在妈妈生日的时候送给她。
这么多年来，在我的心中似乎只有奶奶和爸爸，妈妈总是在有意无意之间被忽略。奶奶在世的时候，她每年的生日我几乎都要回去，哪怕只是待半天。准备一个大大的蛋糕，带上奶奶喜欢吃的各种甜点，买上一身奶奶喜欢的新衣，回到家看着高朋满座，喜气洋洋，我也是由衷的高兴。奶奶去世后我就很少回去了，逢到过年过节或爸爸的生日，有时候也回去，不回去也要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然而妈妈的生日却总是忘却，很多次要得到妹妹的提醒，或者是过后才能想起来，为此我也常常自责，然而第二年还是不记得，妈妈也不计较，总还为我开脱。
妈妈对于我的生日却记得非常清楚，自从我考上大学离开家乡，每次快到我生日时，妈妈总是或写信或打电话提醒我说，你一个人在外面，不要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呀，即便是在我结婚后，这个习惯也不改。
有一年我回家，光顾着和爸爸说话，没在意妈妈竟又是杀鸡又是宰鱼，张罗了满满一大桌的菜，我说，做这么多的菜干什么，妈妈说，下个星期就是你的生日了，你又不回来，提前过了吧。我说这么年轻过什么生日呀，妈妈却说：孩生日，娘苦日，你以为光你吃呀，今天也是犒劳犒劳我自己呢。我听了鼻子一阵阵发酸。
不仅仅是妈妈的生日不记得，在送礼物上也总是忽略了她。不是没想过，是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好。妈妈似乎是个没有喜好的人，问她喜欢什么，她总是说自己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缺，不用买，省点钱吧，我也就信以为真。所以这么多年来家里人人都得到过我的礼物，唯独妈妈一次也没有，她也不怪，每次总是收拾一下给别人分发过后剩下的公共物品，笑呵呵地说，这不都是我的么，比你们的还多呢。刚开始我还有些尴尬，时间久了也就自然了。
仔细想想是我对妈妈没感情吗？当然不是。哪一个儿子会对养育自己的母亲没有感情呢？我小的时候妈妈身体不好，爸爸常年不在家，家庭的重担要她一个人挑。妈妈是个极孝顺的人，她既要照顾我的奶奶，又要养育我幼小的妹妹弟弟，还要照料我的姥姥和姥爷，我的几个舅舅在解放战争时随着大军南征北战，有的留在了东北，有的去了南方，身边只有妈妈这一个孩子。我小的时候曾听妈妈对别人说过，对我照顾不够，我与她的感情不深呢。这似乎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我上初中时就住校了，有一天刚刚学会骑自行车的妈妈突然到学校去找我，吓了我一跳，以为出什么事了，妈妈却说，只是想我了来看看我，给我带了点咸菜和白面饼子。看着妈妈在路上摔倒时蹭破的裤子和流血的手掌，我又急又气又心疼，狠狠地抢白了她一顿。年少轻狂的我不记得那一次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但自那以后住校六年妈妈再也没有去过。很多年后我问起来，妈妈却说她也不记得了，只是内疚地说，让我从小受了那么多的苦，不要怨恨她就行。
我怨恨过妈妈吗？从来没有的，妈妈真的没有喜好吗？肯定也不是的，可是为什么会一二再地忽略她呢？是的，是妈妈太平凡，太无欲无求，她不想给家人添加任何的负担，在她的心里，只要老人健康，老伴开心，孩子们快快乐乐就是她最大的幸福了。她用自己无私的爱编织了一个巨大的光环，把一家人笼罩在这个五彩的光环之下，而她自己却默默地隐藏在光环背后了。
现在我已经步入不惑之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糊糊涂涂了，所以今年我早早就在台历上做了记号，我要牢牢记住妈妈的生日，不仅要记住生日，还要送一件礼物给妈妈。
电话里妈妈没有问是什么礼物，其实是什么对于妈妈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了这份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