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丝缘

大概是五六年前，一家三口去杭州，在西湖边上有许多店铺经营真丝衣服和丝巾，问了价格后感觉太贵，就不舍得买。后来老公瞒着我给我买了一套内外两件套的真丝睡衣，回来穿过之后，感觉虽然贵，但真是物有所值。从此爱上真丝。自那之后每年添一两件真丝衣服，算下来竟有六七件真丝衣服。夏天如果不出远门，就主要穿真丝衣服了。
其实最早认识真丝还是刚上班的时候，爷爷一生只穿棉布衣服和真丝衣服，因为他皮肤一挨化纤的东西就痒。爷爷的退休工资供我上学，我大学一毕业，一发工资，他让我给他扯真丝的布，他要做衣服。当时我的工资是270元，我到商场一看，一米真丝的价格从70多元到100多元不等。真的太昂贵了，我的钱不够，爷爷又添些钱才给他扯了丝绸的布。
后来渐渐认识到真丝的好处，也爱上它的柔滑与绵软。慢慢地有了穿真丝衣服的习惯。前年去商场买衣服，看上了一件墨绿的无袖小上衣，一问竟然要400多元，照样是舍不得买。可女儿说好看，老公也说好看，仍然是老公作主买了。随衣服附赠一个小册子，我仔细看了，才明白此衣依然是真丝，叫香云纱，又叫茛绸，价比黄金。从册子中的介绍中知道:香云纱是一种即将失传的民族手工艺制品。它拥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是真丝中的极品。先由上等的蚕丝织成布，再由广东独有的天然植物‘薯莨’汁液对织物做染色处理，先将薯莨磨碎，熬出汁，把白丝绸放入红色的薯莨汁中搓染（薯莨含单宁），再拿富含铁质的黑色塘泥对其单面涂抹，并放到烈日下曝晒。待泥质中的铁离子和其它生物化学成份与薯莨汁中的鞣酸充分反应，成为单宁酸铁。反复多次，莨绸就慢慢从浅红变深红、深红变黑色、褐色。最奇特的是，被太阳晒的一面深色，另一面则浅色。放在草地上被晒的一面是阳，挨地的一面则是阴。经过几个月的晾晒做成的香云纱上身的感觉比一般桑蚕丝织物还要凉爽，且不容易抽丝和起皱。同时，由于薯莨本身就是一味中药，有防霉、除菌、除臭等功效，用香云纱做成的衣服也具有相同的“医用”效果。
穿着香云纱做的衣服，看起来厚重，却是挺刮不粘身，给皮肤一种沁凉沁凉的感觉。更奇妙的是只要身上稍出汗，衣服上就会有盐碱一样的东西渗出。这样的衣服原想与真丝一样不好打理，自己使用才知道很方便，脏了在清水里轻轻拍打几下就拎起来在阴处晾干，不用放洗衣粉，不用拧，和着水挂在衣撑上晾，很快就干了，不用熨就有型有款了。我看有人写香云纱是有一段这样的文字：小时候看外婆的衣着，夏天永远是香云纱。就两套香云纱换洗，从我记事起一直到她去世，两套衣服穿三十多年，真是不可思议！
亲自用过才知道，真的是这样。现在我也爱上香云纱，如果有合身的，我还会再买的。单件衣服虽然贵，但是能穿这么久，能喜欢这么久的衣服实在是值得花钱买的。
因为喜欢传统的东西，可能骨子里有对这种天然丝绸的热爱与敬仰。我开小店之初就想到要经营真丝睡衣。我知道在我们这样的北方城市，接受真丝的人还是有限，但我还是愿意为真丝保留一席之地。我想，卖不掉的话大不了自己穿。
我卖的真丝衣服都是包装好在袋子里装着的，因此真正的买家才会要求拆看。因为真丝本身是娇贵之物，起初有人质疑我的衣服是不是真丝，但由于我卖的价格便宜，也卖出去不少。两年下来，客户从质疑到信认。现在有几个女客户甚至都是只看图册订真丝衣服了。
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些女客户买了衣服，我想说的是这些买真丝衣服的女人表现出来的气质。她们进店来，轻轻地落座，一本一本翻阅图册，挑选着她们心仪的衣服。非常注重衣服的细节，说话轻声细语，仿佛在幽静的茶室。其中有一个女子，看上去年纪不大，她在找不同的款式，原来她有许多这样的衣服，只想挑一件与原来的不同的，不太暴露的。她说：偶尔要去阳台上晾衣服，原来的吊带穿到阳台上去不好。我心里暗暗惊叹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的鉴赏力。我总觉得真丝这种面料需要时间和阅历去认识。后来这个女子与一个大小伙子一起来店里挑衣服，得知那大小伙子是这个女子的儿子。原来我的判断没有错，虽然时间没有使她的面容变老，但确实给她增加了阅历。还有一个女人要短袖长裤的衣服，她说：原来的真丝衣服私密性强，只适合在家里穿，现在有了孩子，要带着出来玩。有时还要院子里收拾一下花草。想要一套面料中等的真丝衣服，能穿得出去，干活时又不显得过于奢华。看，穿真丝的女人就是这么讲究。不但要舒适，还不要张扬。
我认真地倾听她们的要求，适当地给一些建议。我知道我所知道所了解的远不如她们。与她们的交流也是一种学习。在这种过程中我体会到真丝真是一种奇妙的面料，它竟然让女人如此有修养如此宁静。好象在真丝面前都有一种默契，只有展示修养才配得上穿它。而穿上真丝似乎就天生具来有一种尊贵和大度，有一种自然的宁静与安详。
这些买真丝衣服的女子还有另一个特点。因为我订价比较低，她们大多不还价，或试探性地还价，还不了就轻轻一笑，接受订价。很多的女人在买别的衣服时都会死缠硬磨，非要还下价来。而真丝不言，却自有威仪，它让人不敢小视她的价值。
越了解越喜爱，真丝真的是上天赐与人类的恩物，它是蚕生命的凝结，当之无愧的丝中皇后。我想它给人们带来舒适的同时，我们亦会对其体贴尊重。
2008.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