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书的人生不会输

最近，朋友逸凡的女儿回到淮安生孩子，女儿的婆婆要过来伺候儿媳和孙子。逸凡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亲家母住，自己睡车库。腾车库的时候，拾掇了几袋子旧书。书没地方放，就暂寄在妹妹家。
逸凡再三叮嘱妹妹：“千万别把这些书卖了哦！”
闲话的时候，逸凡提到此事，对我说：“新房装修好了，什么都可以不要，那些书我是要带过去的。”
逸凡肚子里的文墨不多，口袋里的钞票却多多。他说：“小时候听父母讲，卖田卖房不卖书。人再穷，也不能卖书。”
我听了这句话，默然片刻，笑道：“我就因为穷，卖过书。”
“不会吧？”逸凡很是惊讶，“就是卖了书，又能换回几个钱？”
是啊！当年我那半袋子旧书，仅够换回一袋奶粉，可我却不得不卖。
八十年代末，儿子出生几个月的时候，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一百多块的月工资，十来天就花光了。妻子奶水不足，儿子要吃奶粉补充营养。奶粉吃完了，眼看着儿子第二天就要挨饿，我急得焦头烂额。
卖田？大学毕业之后，成了城市人，也意味着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土地。卖房？当时住的是公房，没有那个权利。向父母、亲朋借？又张不开口。
无可奈何地蹩在家徒四壁的蜗居里，看看妻子的愁眉苦脸，望望儿子的梦中笑靥，我绞尽脑汁，一筹莫展。
家里所有的东西，要么不值钱，要么就是必不可少的日用品。总不能把炒锅当废铁卖了吧？
一时间，抢银行的心思都有了。
我的目光落在书橱上。唯有这满架的书，目前既不能充饥，也无心情去阅读，大可以送到废品收购站换钱了。
物质决定精神，这是哲学的基本原理，此刻成了坚不可摧的真理。我走到书橱前，目光滑过静静地站立的书脊。
词典类的工具书不能卖，文学类的名著不能卖。社科类书籍，每一本都是精华。随手抽出一本来，翻到扉页，当年写下的购买日期，又把我带回到无忧无虑的岁月。
青春、梦想、热情和浪漫，阅读时的点滴快乐和感悟，历历浮现脑海。
多年来精心从书店里淘来的书，每一本都有选购的理由。拿出一本，把玩一番，摩挲一回，又重新放回书架。书橱就应该是好书的栖身之所。即使常年不看，它们也不应该躺在废纸堆里啊！
生活太实在了，丝毫容不下我的吝惜之意。
最后，只有狠下心来，将过期的杂志毫无保留地塞进一只蛇皮袋里。
扛着半袋旧杂志，怀着犯罪般的心理，向收购站走去。
奶粉买回来了，心里却像被掏空似的。
儿子醒来了，睁着小眼睛看着我傻傻地笑。我的心里踏实了，甚至充满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温馨。
那段愁云惨淡的日子，让我深味了生活的艰辛，也使我认识到了金钱的本质。如今，当我在股市里“一掷千金”的时候，感觉那不是金钱，只是检验自己判断力的一串数字而已。
逸凡听了我卖书的往事，感慨连连。他也是一个历经苦难和不幸的人，如今成了衣食无忧的小富翁。
我能理解他的意思。在他眼里，书，传承的是一种文化，传递的是一种精神。所谓的“再穷也不能卖书”，意在表明，无论遭遇怎样的生活窘境，只要有“书”为伴，人生就不会输！
也许，当年我没有沦落为小偷或抢劫犯，正是那些曾经读过的书，给了我正确的荣辱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