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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十七岁那年,曾在沙苑农场的一连生活过多半年。那真是一片望也望不到边的土地。大卡车拉了我们班二十几名同学,顶着炎炎烈日,在那片沙土地上奔跑了一天。路经一个连队,留下几名同学,卸下他们的行李之后继续前行。
十七岁那年,曾在沙苑农场的一连生活过多半年。
那真是一片望也望不到边的土地。大卡车拉了我们班二十几名同学,顶着炎炎烈日,在那片沙土地上奔跑了一天。路经一个连队,留下几名同学,卸下他们的行李之后继续前行。当大卡车把我拉到一连,又继续前行的时候,已是下午了。我感觉快落山的阳光还是那么耀眼、那么明亮地照在车上,那一张张淌着热汗、落满灰尘而又稚气十足的脸上。灼热的风早已吹乱了他们的头发,尘风扬起又散去的那一回首,我看见载着还没到站的同学们的卡车已消失在很远的地方了,成为一个黑点之后就再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那感觉像被流放或劳改了一样。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当年被我踩在脚下的这片土地,原属于三门峡库区移民迁走之后留下的废墟。自六十年代组建部队编制的国营农场开始,已吸引了大批来自全国各地的热血青年进行垦田屯边。有复转军人,城市知青,农校学生,自然也有那个特殊年代被清理出来的一些“特殊分子”。于是就有了一批介于工人与农民之间的拿工资却种地的农工。他们共同生活在这片远离故土,远离亲人,远离城市的土地上,组成了一道别具风情的社会风景线。机关、学校、商店、医院人口分布较密的地方称为团部,各下属基层通称为连队。卡车拉我到的那个地方是沙苑农场的一连。别看一个连队只有几排平房,一个大食堂,一个蓝球场,一个大仓库和一个专管机械的机务排,不到百十口的人,却耕种着周围近十万多亩土地。而类似这样的连队,一个农场要有十多个,而这样的农场就有四个。所以不要说农场的团部,连队与连队相距何其遥远,其环境的偏僻与荒凉可想而知了。
我是九月初到的农场,那正是一个繁忙的收获季节。每天吃了早饭后,就会随了大伙去上班。有时去收黄豆,有时去挖花生。沙土地里长的花生,很好挖的,只需要揪住花生蔓,用力往外一拔,那根上连着的一嘟噜一嘟噜的嫩嫩白白的花生就都出来了。我还拾过棉花,只记得上班的路就要走一个多小时。弯腰在没有边际的棉田里拾棉花,就象被淹没在大海里一样让人感到是那样的无助和绝望。拾了一个多月,人说地的尽头就是坝,但坝究竟是什么样,我始终没有看到过。最喜欢的就是下雨天了,秋雨淅沥地下着,可以不上班。或睡觉、或看书、或在蒙蒙细雨中,于田间小路上采几朵野花玩。那沙质的土地是很奇特的,被雨淋湿了光脚踩上去却不沾泥,脚踩过之后也不留痕迹。我还当过几天老师,是那个挺时髦的代课老师结婚去了,连长找到我(还进行了团里出题的测试)让我教的是一年级。那时已是冬天了,外面正下着雪。我其实并不情愿当老师,我的心在广袤的原野上,那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是怎样吸引了我,我不知道给学生们讲了些什么。
每在下班之后,回到宿舍,还没梳洗完,食堂开饭的钟声就已敲响了。那“钟”其实就是一只没有了胎皮的旧车轮挂在屋山头的树杈上。那“铛、铛、铛”显得焦躁与不耐烦的声音,也与悠扬的钟声差远了。买饭菜的时候,我最喜欢让老李师傅打菜,因为他给的多,一铁勺下去差不多碗就要满了,而不喜欢让他拿馍。因为他老弄得像“卖炭翁”似的,“两鬓苍苍,十指黑”,一手下去,抓两只馍放在你的碗里,就会毫不客气地留下五个黑黑的手指印。我总是背过人去撕掉馍皮才吃得下去。
更多的时候,尤其是夜晚,没有电影、电视可看。只有那一片比土地还要大得多的黑暗,包围着我。满天的繁星在夜空中望着我。睡不着了,就会想家,想妈妈做的好吃的穰皮,想厂里放露天电影时的热闹。每在想家的时候,我就靠在宿舍的门前往南望。遥远的东南方的天幕上果然有一片闪烁的灯光似火光一样发亮,那亮光映红了一角夜空。听连队的人说过了渭河,一直往南走就是华阴的地界,那么那片闪烁着灯光的地方无疑就是华阴县城了。在那些寂寞的夜晚里,在那“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日子里,那灯火给了我多少温情的想往呵,使远离家乡,远离亲人的我,在那片坦荡无垠,足以淹没一切的黄土地上,看到了一个熠熠闪光的希望。那灯火使我心潮澎拜,热血沸腾;那灯火使我思绪翩飞,充满渴望;那灯火使在暗夜中的我,如同长了翅膀一样,我的心飞向了远方;那灯火更如同一位女神,她的金指点亮了我的额头从而燃起了我十七岁生命的憧憬,我愿意听从着她在远方对我的召唤。于是想过一次渭河,想去一趟华阴县城,想我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里竟成了我心仪已久的一个愿望和梦想。
想不到这个愿望的实现,竟是在来年的三月了。三月三朝华山,终于我约上了另两位同学在星期天的早晨,骑上自行车到华阴赶会。到了渭河边,不觉有些失望。那是怎样一条混浊、沉重、而又瘦弱、疲惫的河呀。摆渡的大船划过来了,待上了岸后,我们继续朝东南方进发。已经不记得赶了多少里路,用了多长时间才到达华阴县城的。只记得那一路的心情犹如春光般的明媚,犹如从心底萌发的鲜花开在我们的脸上。只记得我们仨的口袋里只装有不多的几块钱,而且什么也没买,只是随着拥挤的人流,在摆满商品的街道上从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走到这头。细细地品味细细地享受。与单调、宁静甚至有些荒凉的连队生活相比,我太喜欢这小县城的繁华、热闹甚至有些喧嚣的氛围了。我品味着那种悠闲与从容的舒适,甚至是用同样喜欢的眼光看那些同样来赶会的人们,似乎从他们的脸上读出了自己内心已有的欢乐。有了那次游历县城的体验之后,我明白了十七岁的青春,是不会甘心被生活遗忘在偏僻的角落的。我喜欢眺望夜晚那片远方的灯火,是因为它燃烧着我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望。
及至到了四月中旬的时候,我们这些散落在各个连队的工厂子女被有幸招回,那段走马观花,晴蜒点水般的锻炼生活结束了。当知道自己就要彻底离开那个地方,而且以后再也不会回到那儿时,心中反倒生出一些依恋和不舍的情绪来。接我的还是一辆卡车,那天连队里所有的职工都出来送我,还有我教过的学生。
我不清楚这片广袤、肥沃的土地已经接纳了多少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这片土地又以怎样宽广的胸怀包容了他们多少酸、甜、苦、辣的人生追求。在我有幸体验了这多半年的艰苦与单调的农场生活之后,理解了并不是每一个鲜活的生命都不需要色彩,每一次青春的萌动都能被无声无息的土地所消融。也许就在我憧憬着远方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