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窝狗窝暖暖的家
作者:灰灭时间:2024-11-21 21:51:20热度:0
导读:十来岁的一个夏天,妈说,鸡把蛋丢了。只听到晌午咯咯咯咯的叫,鸡窝里却空空如也。实在是突然。这算我家无可争议的一号大案要案。那十只鸡,是大半个国库、整个预算外资金、针线圃篮油盐酱醋唯一的来源,更是我家位
十来岁的一个夏天,妈说,鸡把蛋丢了。只听到晌午咯咯咯咯的叫,鸡窝里却空空如也。实在是突然。这算我家无可争议的一号大案要案。那十只鸡,是大半个国库、整个预算外资金、针线圃篮油盐酱醋唯一的来源,更是我家位列村级首富的核心支撑。于是,一把手具体负责,全家人倾力搜索。从怀疑老鼠、黄鼠狼开始,再到对鸡的生蛋能力及季节的深层分析,再再到邻居光棍频频串门,各类有价值的线索都做了缜密的排查摸底,排除或支持各种可能。几天之后,案情明朗,是鸡们监守自盗,或者叫私设小金库。理由或者说是作案手法是乔迁。新家就在房后的炕洞里。
我家炕洞口留在屋后,屋后靠山,有高大的核桃树和密密的灌木丛。
这种炕,通常不烧硬柴,以麦衣子——就是麦糠为主,拌以麦秆、枯草和树叶。秋末,拢圏落叶,堆起风干。入冬了,下雪了,用柯叉填满炕肚,点燃后徐徐的烧,慢慢的沤,这叫煨炕。山里树密,不缺烧柴,但木料火硬,会把炕烧的疱烙,烙糟炕席。柴尽火灭,温度很快下降。煨炕,就等同于捂炉子,可以保持几天十几天甚至更为长久恒定的温度,只要有足够的燃料。一冬天不冷不燥,睡的舒坦,也极为省事。草灰细腻,春天种菜,是很好的肥料。
炕口不大,全家只有我的身量可以勉强进入。于是,我钻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炕洞,慢慢的摸,很容易,找到了一堆鸡蛋。可是让我舒心的不仅仅是鸡蛋,那炕洞实在是妙不可言,本来草木灰就异常细腻,又兼十只老母鸡以羽毛和身体无数次最体贴最亲密的摩挲,灰,分外柔软,像是粉、是最精致最富足女人的香粉,淡淡的草香。我每拿出一个鸡蛋,都要攥一把灰揉捏,指尖,是第一箩荞面的柔荑,就好像用手会划起细丝、只可以想象触摸的上好的丝绸。
鸡找的家,实在是最正确的地方。我想,鸡是享福了,边努力的生蛋,边惬意的打瞌睡,边醉意朦胧的做梦,边遐想一段雨泣风吟的爱情……
绵爽之美犹在,只是蓦然间尾骨生寒,还好只是鸡的领地,富庶安逸,历来为强者必争之地,没引来蛇鼠实在是万幸。天,打字的手瞬间发冷,紧张的缩回,似乎那长条状曲曲弯弯的软体爬行动物就在键盘上盘踞……
我家狗狗三虎,是‘德国黑’警犬的后裔,非常贵族。它的食盘须餐餐清洁方可使用,因为搬家,请表嫂暂时代养,岂知她无视狗狗习惯,反复用脏碗喂食。三虎凛然拒绝,活活饿死。母亲伤心经年,从此小觑表嫂:不靠谱,非同一般的懒惰邋遢。再不亲密。狗狗的窝比较狭窄,冬天的时候,添一抱干爽柔软的麦秸,狗很知足,每每呜咽感谢,幸福的打呼噜说梦话。怕它冷着,往屋里拽,竟是不肯。
于是,在我心里,家是方的、大的、干净的、暖暖的,外人无需涉足的。窝是不规整的、小的,凌乱的、热乎乎的,离不开的。
朋友迁了新居,几次邀约,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未能成行,我在心里无数次打量她的家。
纱帘婆娑,绿萝如烟,一缕阳光平添温暖,一阕秋风飘逸闲愁。少有的整洁无尘,迥异的典雅别致,无处不飘逸主人超凡脱俗的唯美。很可能,风动琼瑶一杆芦苇,魂牵黛玉一朵残花。
缘于她的唯美、浪漫、温情、细腻,源于她的情若幽泉,冰雪聪颖。
而我的家,就显得实用而邋遢了些。
七年前最省钱的装修,墙面上烟涂风抹,污痕历历。几上茶杯、水果、零食、遥控器、烟灰缸等常用之物一个不少。卧室我是状了胆也谢绝外人入内的。被子铺在床上,振振有词的辩解说是阴雨绵绵,防被褥受潮明智之举。床头是大大小小薄薄厚厚各色靠垫。书是房间的灵魂,床头柜左右各一摞,以便睡眠位置的改变信手取来。床上散落七八本,当下想看的、该看的、可能会看的。伤感的、轻松的、哲理的、搞笑的,不同风格,不同口味。荤素搭配,看书不累嘛。还有笔记本、红蓝铅笔、签字笔、水杯、零食(萝卜片、豆腐干等等)、抹布、毛巾、眼镜布、纸巾,间或还有谷维素、安眠药、牛奶。
我是有些懒的,经常和同类探讨吃一顿营养齐全的饭、而洗碗最少的做法。
我的家,是我的随心所欲,是方便舒适最顺手最妥当的归置。是陕西方言说的:谄(音颤)——舒服畅美的意思。我非常钟情这个词,把想到想不到的、不干燥、不刺激、没棱角、有温度、刚刚好的所有的好都纳入其中。
下班回家,一顿可口的饭菜下肚,骨缝都是满足。电脑上打麻将、玩扑克、写文章,泡个热水澡,拥被上床,合适的靠垫上,触手可及的是浓缩了历史最好、人间最美的文字,无声的流淌心底。纸笔在旁,感动的心痒,就把萌动的芽儿留下。呷一口清茶,呵一团迷离的水雾。晚了,倦了,缩下身子,拉紧被头,用红楼垫起枕角,梦里或许涉一段情天恨海。
家,是我的为所欲为。
我们,有时是明明白白的活在别人的标准里,在意别人的欣赏,关注潮流的动态,有些被动,有些拘谨。就像自己的家,别当成别人驻足的客厅、参观者的留言板。它也不是我们手心的掌纹,决定或干扰我们的命运。就像有一团绵绵的草灰可以舒心下蛋,就像有一抱麦秆可以安然过冬。
和最爱的人,做喜欢的事,在一顶屋檐下,甘苦都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