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时光里有些忧郁

有一天早晨，天色阴暗，黄叶纷飞，冷意袭人。
走着走着，会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同样的日子,没有区别，没有标记，密密麻麻粘在一起，没有任何间隔，没有任何转折，一甩一大把，只冲一个澡，便哗哗啦啦、干干净净、毫无阻碍地流走了。
而这些，却是我们的生命，于整体而言，小到无需理会;于个人而言，大到无边无沿。
它去往哪里？排水管道，污水处理厂，草地，麦田，河流，大江，地下（一米、十米、百米……）、天上（云朵、太空、宇宙……）？它变成了什么？是栖栖遑遑的、一头雾水的红日？是悄悄凝结的干草尖头的露珠？是由近及远的，让你烦躁也让你麻木不仁的，哐哐的万万猜不透的声音？是沉默不语，或者狂奔，或者蠕动的车流？
我没有看透生死，在跌落的时光里多么迷惘。
我常常想，难道真的会在某一天突然踩空，掉进一个完全未知的黑暗的窟窿里，与你恋恋不舍、相与濡沫的一切断绝关系？这样的逻辑关系存在吗？合理吗？是真的吗？是在你生存时感知，还是此事永远只有他人而非本人体会？生活到底是什么，与之相对的世界在哪里呢？你正在经历的，是一个假期，一场旅行，一次聚会？都不像，本质不同。
到目前为止，我还一直没有说服自己，让自己去相信轮回，科学不会这样解释，而科学却是我们从小被灌输的离我们最近的信仰。科学建构了我们辉煌的世界，也摧毁了我们脆弱的心底。得失之间，我们毫不犹豫地取舍，但违背的可能就是内心。
人生是一场悲剧吗？人世间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各色悲剧，究其根源，不外乎两个字：失去。青年人失去发展机会，失去爱情；中年人失去事业，失去亲人；老年人失去健康，失去未来……只要是悲剧，追究下来，都写着两个大字：“失去”。假设你足够幸运，人生道路足够平坦，一路走来，你没有遭遇失去，你拥有了你想要的一切，你白发皓首，心满意足。当你你离开人世，难道对拥有的一切已经不再珍惜，还是愈觉可贵？是的，你还是把你完整的拥有一次性失去了，这是一次性的大悲剧，别人零零碎碎的悲剧到你这儿，化为一次性付出。这种悲剧不是更加排山倒海吗？在时间面前遭遇悲剧，没有人例外。
我没有看透生死，在呼啸的时光里晕头转向。
时光正是一辆高速列车，您不谨慎，就有可能被甩下，眨眼间，连它的尾巴也看不到了。并且，这就是能够装载你的唯一的一列车。孤独，愤怒，茫然。在夕阳斜照里，除了瑟瑟抖动的枯草陪伴左右，你用世间的道理没法解释。
儿女渐渐长大，确实是重新给予了我信心和力量，他们会慢慢把我承担的责任接一些过去。但是，真的，他们一点点地转走了我的激情，催生了我的华发和惆怅。我会笑着，感叹生长的美丽节拍，惊讶时光那魔术师一样的手：不用翻相册，由萌萌的小芽而花而枝干而颀长的向上努力着的树，奇幻无比，令人赞赏。但是似乎，蓦然之间，我会感到自己的音量被那只看不见的手调小了；惊悚，落寞，转身，背影。
我没有看透生死，我在时光里有些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