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风铃

我要为一缕藤歌唱，歌唱此刻就在我身边的这一缕藤，枯藤，老扁豆藤！
要等的巴士车还没有到，只能无奈地徘徊在路边，平原田野的一片开阔，没有起伏，偶尔飞掠的野鸟，把我的视线一直牵着，牵得很远。
猛然间一阵横扫的风，把阳光吹远了，我不禁把衣领裹得更紧更紧些，风过的地方留下一阵细碎的响，仿佛从心坎穿过——直抵我内心的故乡——我的故乡啊！
那是一架干枯的扁豆藤，在秋风中抽干水分，在冬阳里灿成一片黄，卷起的叶子，宛如一个个小海螺似的，挂在藤上，附在架上，每一阵风过，就伴起舞蹈似的，抖擞，摇摆。似有一个乐手正弹拨着什么，或者吹奏着什么曲子似的，起伏着，断续着，响起又停，停了又响。
不由地望向更远的天空，田野，河流，村庄。一畦连着一畦的麦苗儿，正尖着小脑袋呢；披着金色长衣的芦苇，把池塘镶嵌成皇亲贵胄啦，一下子高贵起来；倒是那些蹒跚着步伐的老树，一棵棵龟裂着那层老皮，如同老农的手掌那样叫人看着心疼……我望着风儿奔跑其间，看着它们的一举一动，恍然醒悟：原来它们也有语言。也许它们就是在彼此交流着什么？只是我这个外人不能听懂而已！
它们的语言，汇成大地上一章连着一章的曲子，幽静，神秘，动听，一直穿到人的心灵里。
远处的云朵，把身子探得更低。也是要聆听着乡村风铃吗？也许它们已经听懂，不然怎的就欣然地伴起了舞呢？一朵，两朵，三朵……更多的云跳着，更多的云舞着，更多的云醉着……
我要为一缕藤歌唱！我知道它的生命其实早已经奉献给了这个冬天，留下的只有来年春天的那点希望——一粒种子。却能够在生命的沉睡中，凛然面对瑟风苦寒，吟唱一曲属于大地的歌声。
我要为一棵树歌唱！这么多年来，总是默默地迎接春，又送走春，只在自己的身子上，烙刻下一轮又一轮的岁月沧桑，把所有的寂寞藏进去，把所有的凄苦藏进去，把所有的灾难藏进去。总是以一个新的姿态，涅磐新生，在春风里挥毫泼墨成生命的绿。
我要为一掊土歌唱！寒冬的风早已撕裂开一道道暗红的血口子，越来越深，越来越大，却在尘风扬起的那一幕中，上演一场又一场生命的壮歌，用心哺育她的儿女——一切的生灵，从无怨言！
……
还有那远处的低矮的老屋，我也要歌唱！看得出来已经尘封多年，曾经的主人或者早已经搬进敞亮的新房，那些铮亮的小别墅出落得多美啊！就是这些眼前不着眼的小土旮旯，放飞出一群一群披着彩翼的金凤雄凰，美丽着这片土地，这片天空。似乎还有屋檐下的风在吟诵，似乎还有屋顶的茅草的舞蹈，它们也许也在诉说着什么吧？
清凌凌的河水，把话掖在心里，不见一丝波澜，我只能去猜测她那缠绵的软语，就像一个孩子去猜测母亲的心，阅读其中的慈爱。
奏在我心的乡村风铃，一缕枯藤，一棵老树，一座老屋，一条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