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

今天，我来到了地坛，这里举办《第八届北京图书节》。这里除了树木花草，就是书，就是人。真个是“人的世界，书的海洋。”
我喜欢读书。
我与书的情感源起我的祖父、父亲——他们爷俩都爱看书。小时候家里穷，我买书的钱是靠自己放暑假打草挣的。记得我买的第一本书是《牛虻》，那是上小学时的事。本来，我是打算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可惜，钱不够，《牛虻》便宜些，刚好够。于是，我打草的劲头更大了。
上了中学，我不仅买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而且还买了《青春之歌》、《西游记》、《水浒》、《七侠五义》。学生时代，我最盼望的就是放暑假，我可以去田野、沟壑、河边、山坡去打草。为此，父亲专门给我腾出个柜子，让我存书。里面的书越来越多，《说唐》、《贾家楼》、《小五义》、《三国演义》、《岳飞》、《敌后武工队》、《战斗的青春》、《平原枪声》、《烈火金钢》、《吕梁英雄传》、《唐诗三百首》、《革命烈士诗抄》、《可爱的中国》、《王若飞在狱中》、《苦斗》、《三家巷》、《傲慢与偏见》、还有莫泊桑、鲁迅、郭沫若、艾芜、张恨水、郁达夫、郭小川、孙犁、赵树理、老舍的书等等等等。文革前一年，广宁村有个叫雪子的大哥到我家看到了我的书柜，一脸的惊喜：“啊呀！你有这么多的好书！”我以为知己来了，心里美极了！他接着说：“我正准备集书呢！我可拿啦！”
我大方地回答他，“你随便拿！”他挑了几本抱着走了。我是个“穷大手”，不但不觉得心疼，反而高兴，认为那是对我爱书的认可。不料，第二天雪子又来了，还带个大书包！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摊开书包就装，我不好意思说什么——因为我答应大哥“你随便拿！”更没想到的是，他以后天天夹个空书包来装书，一直把书全部装走为止。末了，他撂下一句话：“你真够意思！”这句话，立马平息了我心中的遗憾。是书告诉我：人要讲义气。我觉得我是在讲义气，而他的话是对我最高的奖赏。
我长大了，我经常做好事，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本性难移”，我不图什么，只要对方说三个字：“够意思！”，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本想再用打草的钱把那些书重新到新华书店买回来，可是“文化大革命”爆发了，生产队不再收草了，我的财源也就断了。那些书全当作大毒草查封不让卖了。有一次，我碰上雪子，说起书的事，他叹气道：“咳，甭提了！造反派知道我家有那么多书，说是大毒草丛生，就把书全都没收了，还押着我去游街！”
后来，我成家了，由于哥们儿多房子少，我结完婚，就到外面租房住了。一租就是整整10年！再也没有见到过雪子。我多么渴望再能见到那些书啊！我从来不认为那些书是什么大毒草！因为，我爱它们啊！正如我看过的某部书中有这样一段故事：一个人非常恨女人，他儿子生下后，他就与孩子的妈妈离婚了。他把儿子圈在屋子里，从来不让他接触任何人。等到儿子长到18岁，他把他领出门。儿子第一次走在大街上，看到什么全都感到十分稀奇。正当他东张西望，目不暇接之际，这时候，迎面走来一个妙龄女郎。他对儿子说：“今后，你再遇到这样的人，你千万不要理她！”儿子问：“为什么呀？”他回答：“这样的人是毒蛇！”儿子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爸爸，我爱她呀！”——我的的确确跟那个18岁的孩子感情一样，不过爱的对象不同罢了。
我又是多么渴望有个自己的书屋啊！可是，居住面积不足8平方米，连人全都住着挤得了不地，哪里还有书架的立脚之地？即便我有地方放书，我也不能去广宁村朝雪子要：给了人家的甭说是书了，就是一万块钱让别人成为凤毛麟爪的“万元户”，我去讨饭，也不能要，因为那样做就“不够意思”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分到了新楼房，为两室一厅。我买了组合柜，不为赶时髦，只因有一组是书架。虽然是放在卧室，但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毫不吝惜地买书，于是，又拥有了那些书以及更多的“新书”。
地坛每次举办的书市，我差不多都要去的。五年前，我又分到了三居室的新楼房。我决定建个书屋。于是去了书市选书。那时候，我家还没有汽车，我和我儿子左手和右手合提一捆捆成水桶般高的书，我和儿子的另一只手也各提一捆书，朝地铁走。我看到儿子额头沁出的汗珠，说：“歇会儿吧。”他回答我，还能坚持。我心疼他，就把书撂下了，我们几乎同时伸出手，五指上都有一道深深的紫沟——塑料绳勒的，紫色是血瘀的颜色。
我选购的书终于填满了占据一堵墙的书架，有了属于自己的书屋。至此，我少年时的梦想成真。陶醉之余，我也有遗憾，想我失去的《普希金文集》。这本书对我的影响很大。几年下来，我几乎淘净历届的书市，全都没有我要的戈宝权翻译的版本。我不灰心，我发誓：不找到普希金，誓不罢休！
工夫不负有心人。去年，我得到了它！我在泛黄的扉页上写道：“……今年秋季地坛书市增添了‘旧书一条街’。我一个个地书摊儿询问，只有一对河南籍的书摊儿有，可惜是简装本，而我失去的是硬皮的精装本。男的把书举给我，女的补充道：‘就这一本！50块！’一位好心人帮我砍价，‘这些全都是你们收废品收上来的，便宜点吧！’对方坚持不让。我心里说：‘甭说50块，就是他张口要100块，我也买！’我感谢收废品的那个人收购了此书！我感谢书市有了旧书一条街……”
我的书架已满。然而，我今天还是到了书市。我爱呼吸那里的空气，我爱在书的海洋里游泳。知识就是力量。书是通向人类进步的阶梯。一个人爱读书是个人的幸福。大家都爱读书，是民族的幸事。
让我们都象高尔基学习：扑在书籍上就象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
2008年10月20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