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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一场春寒,席卷过江南初露的春意。如杀手冷冽的刀光,猝不及防地照亮美人刚出浴的半裸玉体。从而明白,什么叫做绝煞风景。厚重的冬衣又上了身,我蜷在书案前,就这么荒着。窗畔细雨,宛如檐花坠落。突然想起,千年前
一场春寒,席卷过江南初露的春意。如杀手冷冽的刀光,猝不及防地照亮美人刚出浴的半裸玉体。从而明白,什么叫做绝煞风景。
厚重的冬衣又上了身,我蜷在书案前,就这么荒着。窗畔细雨,宛如檐花坠落。突然想起,千年前的那位坠楼女子,是否也如这般,轻轻坠在谁人的心上。
小楼春雨又一夜,青灰路滑的小巷弄,依旧等不来卖杏花的那个人。于是,我和那位失意的词人一样,枕雨而眠,“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甚至会摆出相同的姿势,让夜雨淋湿胸膛,寂寞荒草疯长。唯一不同的是,我与他,终究隔了几百年一去不回头的时间。
还是愿意唤它,春雨。尽管这个四月,如此阴冷。有何不可呢?节气,本就是道貌岸然的幌子,看似名正言顺,从日历中一页一页撕去,最终还剩得下什么。冬与春没有分明的界线,正如爱与恨,总是模糊了边缘。染上爱的温度,再冰冷,也是春。
这一生,爱极了雨。我不喜艳阳,并非内心阴郁。只是,大滴大滴的雨水从苍穹眼中滑落,奋不顾身扑向人间,粉身碎骨,只为捎一次天对地的思念。我还能说什么呢?面对死亡,无能为力时,或许睁大眼睛铭记赴死者的优雅从容,才是最深切的敬意。
与丁香色雨伞,从来无缘。我必须承认自己喜欢淋雨的嗜好。烟水一幕,隔我于红尘之外。白云深处,方是吾乡。路人行色匆匆的仓惶,再与我无关。此时此刻,不知是世界遗弃了我,还是我抛弃了整个世界。在上天赐予的温柔乡中,我独自沉醉。仰起脸,承接那份无上清凉。偶尔,雨突然停了,头顶上飘来一朵淡蓝色的雨伞。他低眉,对我羞赧而笑。我一怔,轻声说谢谢,而后尴尬逃掉。萍水相逢的怜惜,你怎会知道,青天之下,惟有一片莲叶,可以让我心甘情愿,舍弃对雨的眷恋。
二十年,雨的思念,一场一场,我的心却从不曾放晴。因为知道,我等的那场雨,始终没有来。似乎在一个久远到连自己都恍惚的年代,阁窗边就有了我等待的身影。某年某月的雨,锁住了凝望的眼神。
文字里,还藏有太多未完的叹息。我希望长风撕开云絮,找出那些发霉的雨。就像你,悄悄潜入我的心底,将所有滞涩的深重叹息,一叹到底。
终有一天,你来,驻马庭院外。清瘦的指尖触落门环上缄默的苍苔。斗笠下你的眉眼山水,漾开潮湿的笑意。忽然很想拥抱你,嗅一嗅你蓑衣里的淡青色衣襟,袭来的江湖烟水气息。
我想,该就此搁笔了,为你。文字,是一场寂寞的葬礼,埋下潦草的命运和缭乱的往事。你赠我一枝春光,我又怎可以一纸秋凉还你?文字成了赘述。我相信余生的岁月静安,如同相信你黑白分明的翦瞳。原来,我等的,从来不是一场雨,而是一个能让我为之搁笔的人。
你却摇头。容颜禅定。犹如般若我佛,轻笑着否定小小蝼蚁的一句妄语。文字,应如等待,成为一种习惯。无所属,也无关谁的来去。你当坚持不为谁才好。如此,缘聚不喜,缘散不悲。其实,一时的短遇比长久的相守,更为美丽呢。你说。
原来……如此么?好罢,我懂。若是你想要,无论多么为难,我亦会为你办到。手起,笔落,还你一世自由,留我一生寂寥。
你瓷青的袍袖飘得远了,最终痛成纸上的一道墨色伤痕。我重拾文字,果真将你写成美丽的回忆。想必只为如此,你才不远千山而来,为我作一个短暂到落泪的驻足吗?此时此刻,我写下的文字,能否博你,天涯一笑?
雨停了。有阳光稀薄,从云端失足跌下。孩童稚气的笑声,清亮爽脆,衡量着风的纯净度。他们在笑些什么呢?我只不过是一抹今生的天青色,苦等一场前世的烟雨。
等得到么?
会罢。不会罢。
这又算是等待么?
谁知道呢。

2010/0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