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的土坯屋

前几日老家来电，老爹说，新房后面的两间土坯房倒塌了。
新房是前几年拆掉老土坯房后建起来的，老土坯房未全部拆完，剩下房后两间。老爹说，不要拆了，给他留着，他住不惯砖混结构的洋房，土坯房睡着安逸，住着踏实，夏天凉爽，冬天暖和。看着老爹不舍的表情，我没有坚持，答应了。
新房建好后的这几年，我一直在外面辗转奔波，很少有时间在老家住，偌大一个新房，就老爹老妈住着。新房里有老爹老妈的卧室，可老爹不住，硬让老妈给在屋后那间土坯房里安置了一架床，作为他的卧室，另外一间是老爹的贮存室。按老妈的说法，老爹纯粹是个“贱骨头”，“享不起三天福的老东西”，放着新房不住，去住那破屋子。春节回家，我参观了一下老爹的两间土胚房，两间土胚房外墙斑斑驳驳，历经岁月的沧桑。老爹的卧房陈设简单，除了一架床和一些简单的日用品之外，别无它物，卧室的地面也是土质的，倒也平整。另外一间贮存室，老爹放了好多农具，比如犁、耙、锹、锤头、扁担、扦担、箩筐什么的。这几年，农业科技得到了普及，犁田耙地都使用拖拉机，割麦收稻都使用收割机。再加上，老爹老了，身体也大不如前，也不能再干这些繁重的农活了，这些过时的农具也就排不上什么用场了，但老爹舍不得丢，还经常打打油除除锈，看起来还是跟新的一样。我笑着跟老爹说，您老这是不是准备留给儿孙开“农具博物馆”啊！老爹的脸色凝重，沉默了许久。
新房建成后，整个地势抬高了不少，这样就形成了前高后低的地势。近段日子，老家持续暴雨，雨水大而急，短时间又排不出去，便不断向房后两间老土坯房汇聚。老土坯房有些年月了，比我那去逝多年的曾祖母岁数还要大，据老辈人讲，日本鬼子当年几乎烧光了这一带的所有的老屋，唯独剩下这老屋的一面墙。日本鬼子走后，我曾祖父依这面老墙为根基，重新建起来一座两个天井式的大宅院，这面墙就是后厢房的后墙。曾祖父走了，老屋传给了我的祖父，据说民国二十四年，老家遭遇有史以来最大的洪水灾害，也未能将老屋完全冲垮。后来祖父也走了，老屋就又传给了老爹。老爹将这份祖产经营的有声有色，前后为三四个老祖宗养送终，养育我们兄妹三个。在老屋，我们兄妹三个度过快乐的童年及学生时代。现在我们三兄妹都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老爹也老了，就象那两间老屋子一样，风雨沧桑。
土坯房倒塌了，老妈频频来电，说老爹这几日茶饭不思，心事重重。
我突然想起了梁启超《少年中国说》里面的句子来：少年人常思将来，老年人常思既往。原来老爹不是“贱骨头”，只是想保留一段曾经的回忆啊。
多好的老爹啊！我得赶紧寄一笔钱给老爹，让老爹修复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