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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再没有人来人往的热闹,再没有锅碗瓢盆的交响,一切都归于寂静,空空的老楼,孤单单地立在旷野中,西斜的阳光,将它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佩带在它身上的物件——贮水罐、松木门、铝合金窗户…..所有能拆解的东西都
再没有人来人往的热闹,再没有锅碗瓢盆的交响,一切都归于寂静,空空的老楼,孤单单地立在旷野中,西斜的阳光,将它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
佩带在它身上的物件——贮水罐、松木门、铝合金窗户…..所有能拆解的东西都一个不剩的拆解了,唯有哪家破碎雨帘布孤零零挂在钢骨架上,在风中黏黏飘荡。一台挖掘机像狮子一样怒吼着,将尖锐锋利的钢爪扎进它的身体,大口大口的撕咬,老楼痛苦地颤抖着,洞开的窗户仿佛是它绝望的眼神,滚滚落下的碎渣就是它簌簌而下的泪滴。
不只我一人,住在这幢楼房里的许多人,就站在老楼后面的马路上,无奈地看着冷冰冰的挖掘机一点一点将老楼吞噬,挖掘机抖动一下,我们的心也跟着震颤一下,挖下一块水泥块,就像剐下我们身上的一块肉,疼痛难忍。我们和老楼已经相依为命十五年了,彼此就是亲人。有人用手机拍照留念,大家心里清楚,就在今夜,这幢和我们朝夕相伴的老楼,将永远永远地消失在我们眼前,连同我们生活里的坛坛罐罐、打打闹闹、吵吵嚷嚷、嘻嘻哈哈。
老楼确实承载了我们的青春、梦想和希望。记得刚和妻子结婚,婚房是租来的一间平房,低矮潮湿,为了喜庆,我们用白石灰将墙壁刷了一遍,又用红色塑料纸扣了顶。每天晚饭后和妻子携手散步,看到马路边楼房里亮出的灯光,祥和、安静,有暖暖的温馨。妻子很是羡慕,喃喃地说:“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有一间自己的房子,那该多好啊!”妻子眼中是满满的期待。我安慰道:“只要我们好好努力,也会有自己的房子。”妻子望着我,使劲地点点头。及到女儿出生,家里需请人带孩子,我们重新在背街里巷租了两间小屋,锅碗瓢盆、吃喝拉撒全在这两间小屋里。小家虽然寒酸简陋,但因为我们年轻,有爱,有希望,一切困难都不再是困难。
97年,我和妻子的单位同时要集资建房,当时,我的单位要建的楼房位置好,面积大,但钱多,要5万,妻子单位楼房位置差,面积也小,但钱少,只要3.5万。两者相差1.5万,这1.5万,对我们薄底子家来说,是很大的数字。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房子不管大小、远近,只要有一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就行。
从打基础开始,没事就和妻子跑到工地上看,猜想自己家应该是在哪一层,哪一楼道,楼房渐渐起高了,我们的情绪也跟着高涨起来了,丢了饭碗就往工地上跑,有时还不顾危险,趁管理人员不注意,偷偷爬上楼,看看房型,规划在哪里放桌子、哪里放床、哪里放书柜......现在回想,还觉得幼稚可笑。等到终于拿到钥匙,打开房门的一刹那,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们也有自己的房子了!有客厅、有卧室、有卫生间、有厨房。我们再也不要出去租房子住了。4岁的女儿跑到那个只有9平米的小屋,欢快地叫:爸爸妈妈,我也有自己的房子了,以后我就自己睡。欢乐写在一家人的脸上,连走路都带劲,见人就打招呼,每天一下班就往家里跑,还五音不全哼着: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世上有很多很大的房子,但只有这一间是属于我们的,虽然小,但这里有我们的欢乐,有我们的希望,有我们的自由,我们在这里梦想,,我们在这里出发,我们在这里生息,累了可以歇一歇,困了可以躺一躺。台湾作家林清玄说:我只希望在这个澄明的湖底轻泛着心灵的小舟,湖外有山,山外有海,海外有喧嚣的世界。可是我不愿去理会,因为此地连涟漪都是平静的。我可以酣卧着,可以把每个星星都亮成灯火,把每一丝空气都凝成和风,所有的豪华都隐在云山海外。
老楼终于无可挽回地被拆了,变成一堆瓦砾,伤感是有的,却并不颓废,这么多年,是老楼给我们一个安稳的家,让我们漂泊的心灵有一处停靠的港湾,是老楼教会我们爱、知足、宽容和感恩,我们在这里成长并且成熟。
老楼被拆,也许是一种人为,也许是一种宿命,无论哪种情形,我们个人都无能为力,要做的,也只有把在老楼里的片片记忆捡起,安放在心灵的一角,细细咀嚼,慢慢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