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遥远的美丽

广西南宁离青海，离青海海北州的金银滩草原，可以说有千里之遥。
但是，在遥远的地方有遥远的美丽，有一首歌,一首关于爱情的歌：《在那遥远的地方》，人们耳熟能详。那美丽的地方，那美丽的爱情歌曲，使人刻骨铭心，使人对金银滩草原充满了向往。
6月下旬的一天，下着雨。为了遥远的美丽，我驱车离开烟波浩淼的青海湖，去金银滩草原。
汽车在滨湖公路上奔驰。雨在下，飘飘洒洒。草地被洗得一片油光嫩绿。雨雾中不时闪出一条条金色的飘带，那是黄花盛开的油菜。
这里的草原，很高，高得让人感觉到天上带雨的云触手可及。这里的草原很美，美得让人心颤，浮云般的牛羊、粽黑相间的牦牛，星星点点地徜徉在青草和野花丛中。不时有身着藏服的牧民骑着马悠然地在草原上缓缓而行。远处，山峦起伏，莲花般的蒙古包散落在雨雾深处。
远远地看见飘扬在敖包上的彩色经幡，远远地看见竖立着的烟囱和移动通信的基站。金银滩草原到了。
金银滩，平均海拔3200多米，一条小河穿流其中，北岸的草滩上盛开着一种叫金露梅的金黄色小花，故称金滩;南岸的草滩则是花白如银的银露梅的天下，谓之银滩。每当夏季来临，野花盛开，绽放成片，犹如金色和银色的草滩，金银滩因此而得名。
我下了车，信步走上路边的小山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块花岗岩石碑，左边一块石碑上写着：“原子城”，右边一块石碑上写着：“金银滩”。往山坡下眺望，不远处就是“原子城”，现在的海北藏族自治州州府所在地——海西镇。纪念碑的右侧就是藏族牧羊姑娘萨耶卓玛的金色塑像。美丽的卓玛左手怀抱一只小绵羊，脚下有三只正在吃草的绵羊。
这就是让“西部歌王”王洛宾觉得好像是红太阳，好像是明媚的月亮的卓玛，这就是“西部歌王”王洛宾愿意流浪在草原，陪她去放羊，让她每天拿着皮鞭不断轻轻打在自己身上的卓玛。
雨濛濛，花匆匆，意浓浓。总记当时，风淡淡，月溶溶，真情象草原广阔。
1940年，著名电影导演郑君里要拍一部名为《民族万岁》的电影，他带领摄制组来到青海。
经朋友介绍，郑君里邀请正在西宁从事音乐教育工作的王洛宾一同前往青海湖畔。摄制组来到水草丰美、牛羊肥壮的金银滩大草原。当地的藏族千户长同曲乎是王洛宾的朋友，摄制组就应邀住在他家的大院里。
那是一次邂逅，在青青的牧场。那天开机拍外景，郑君里让千户长同曲乎的爱女萨耶卓玛扮演牧羊姑娘，让她在草原上赶羊群，还请王洛宾穿上藏袍，扮演牧羊姑娘的帮工。俩人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问世间情为何物？千千情结，结未了，情如风。
拍摄的工作晨出晚归，王洛宾在电影世界里过了三天真正的牧羊人生活。此时的卓玛，是一个情窦初开的17岁少女。她把头发梳成了十多条小辫披在身后，两只大眼睛闪烁着大胆而炽热的光芒。按照剧情需要，导演安排卓玛和王洛宾同骑在一匹马上。王洛宾起初很拘瑾，坐在卓玛身后，两手紧紧抓住马鞍。卓玛对此毫不理会，忽然纵马狂奔，王洛宾一时不防，本能地抱住卓玛的腰。卓玛狂奔了很久，才把马的缰绳交到王洛宾手里，靠在他怀中，不再撒野。
黄昏牧归，卓玛将羊群赶入羊圈。夕阳下的卓玛亭亭玉立，晚霞的余辉映出卓玛的身影。王洛宾痴痴地看着被晚霞浸染着的卓玛。卓玛感觉到了他的眼神，转过身去，关好羊栏，那张绯红的脸对着眼前这个26岁的汉族青年，举起手中的羊鞭，轻轻打在王洛宾的身上，然后转身走了。王洛宾木然地站在羊圈旁，痴痴地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卓玛，轻轻抚着被卓玛打在身上的地方。这个俏皮、美丽又奔放的藏族姑娘，在他身上留下了毕生难忘的一鞭。王洛宾徘徊在帐房外，毡窗落下，将那千户长的女儿和这位汉族音乐家分隔在两个世界里。
光阴易逝，离愁几许。朝来暮去，凝成笔下音符，一泻千里。
第二天清晨，摄制组离开了金银滩，要回西宁去。卓玛和她的父亲骑了马，一程又一程地送，直到一个小山坡上，方才停住。王洛宾骑在骆驼上，不住地回头张望，随着驼峰起伏，驼铃叮咚，王洛宾心中的情感化为歌词，借助哈萨克民歌的曲调唱出了传世之作《在那遥远的地方》：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她的帐房，都要回头留恋的张望。她那粉红的小脸好像红太阳，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好像明媚的月亮。
我愿意流浪在草原，陪她去放羊，每天看着那粉红的笑脸，和那美丽金边的衣裳。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我愿每天她拿着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在那遥远的地方》这首歌曲首先在甘肃、青海一带传开，不久便流传到全国各地，数十年来，就像一杯岁月的美酒，越是久远越是香醇。
不怕时光流逝，心若在，情不老。
第二年，王洛宾又从西宁来到了金银滩草原采风，收集挖掘整理民歌曲调。王洛宾和卓玛天不亮就骑着马出门，到了天黑的时候才匆匆赶回住所。夜里，王洛宾借着酥油灯昏黄的灯光整理搜集来的曲谱。有时，卓玛还给王洛宾请来草原上的歌手，给他演唱各种民间曲调。在农历七月下旬，王洛宾还和卓玛到青海湖边观看了一年一度的祭海仪式。这次历时三个月的采风，王洛宾和卓玛走遍了金银滩草原的每一个角落，结下了深厚情谊。
那年花开时，相约在今日。然而，世事变幻莫测，后来，王洛宾和萨耶卓玛再也没有见面。历经磨难的王洛宾成为“西部歌王”，萨耶卓玛后来嫁给了一个国民党军官，1954年，突患急病，歌中的女神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藏语中，萨耶是保佑之意，卓玛是仙女的意思。不知道萨耶卓玛是否真是仙女，但她那轻轻的一鞭，引发了王洛宾的音乐灵感，写出了《在那遥远的地方》，为他日后成为“西部歌王”打下了基础。
年年夏雨，夏雨年年。相同的是润物细无声的云烟，相同的是草原上盛开的金露梅和银露梅。不同的是季节背后已无处找寻那个热情奔放的牧羊姑娘，不同的是已经看不见远去的那位汉族音乐家的背影。
濛濛细雨中，我漫步金银滩草原，对《在那遥远的地方》击节而歌。
人世沧桑，往事如风，永远不变的是那份人间真情，还有这充满真善美的歌声。

2011年11月6日作于南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