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价出卖的棉衣

立春后，一直阴雨连绵，不知太阳把脸扔到哪了，天上的阴霾好像移植到了心里，生活都变成了灰色。好不容易熬到礼拜天，天空似乎变得高远，东边呈现一片绯红。
上完早自习后，白天没课，来不及收拾一周的疲惫，急匆匆地来到亿客隆波司登服装专卖商场，径直奔向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衣架柜。
“新货上架，不打折。”不禁有点呆了，那件打折的羽绒服呢？是不是看错衣架柜了？在衣服的海洋里，来回踱着碎步，漫不经心地，可心里头不敢丝毫大意，手心紧紧抓着两张大团结，生怕他们飞了，眼睛暗地里扫射四周，猎物还是没有着落。问问导购的小姐？很快又被否定，名牌服装店，每件最低也是四五百。清晰记得，一周前，那件棉衣就挂在我前头不远的衣架上，三折，只需一百八十元就够了，一百八十元的衣服可能早处理掉了，那样的价格摆在这里面的确很不谐和，有损波司登品牌。为了一百多元钱就能买到的衣服，我去问？那些小姐不会笑掉大牙？或许出于礼貌，只会用眼神扫视我一下，轻轻地回答我：肯怕是早转移了。这就不如不问，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已经够多的，我可不想凑这热闹。
记得前几年跟一群朋友一块的时候，其中一个哥们私下对我说，他身上的休闲服是森马牌的，在我们小城少也得四百来块，我当时笑了笑，没想到他接着问我身上的衬衫是什么牌子？当时内心够闷的，好像是说不记得什么品牌了，大概是花了一百来块吧，可哥们的那阵笑声令我抬不起头，其实我心里清楚地记得：前一年立秋后，服装打折时候买下的，十五元。
现在回忆起来，后背还直冒冷汗，类似的错误可不能重复，可昨晚在电话里跟母亲讲，今年生日要送她一件品牌棉衣，到今年冬天再穿，信誓旦旦，看来又要让母亲失望了，尽管每年这个时候，母亲什么也没说，可总有种揪心的痛。
算算日子，参加工作十三年了，时间也不长可也不短，连续调动了两次，那点工资糊里糊涂地全都耗了，记得刚参加工作的那年，第一次拿到三百多元的工资，全都交给了母亲，母亲脸上笑开了花……没想到，在我成家的那一年，母亲又全把他们塞进了我的口袋，那时我需要钱，母亲给我钱的时侯，像个孩子，笑得灿烂。我感到庆幸，还是母亲替我想得周到，知道我这个时候需要钱，要是先前母亲用了，眼前就麻烦多了。
调入这座小城后，开支更大了，为了今后能买几十个平方住，妻子把工资卡看得更紧，手上的这点钱是开学时候的红包，上个礼拜的时候，跟妻子撒谎说：“不小心，弄丢了。”妻子只唠叨了一句，以后要小心点，再也没说什么，可我读懂了妻子转身时候眼里的辛酸。找妻子要工资卡再取点钱？心里一阵剧痛，妻子每天四点多一点就要起床上班，在学校食堂工作的几年，手臂经常酸麻，要她去看医生，可她一直拖着，我知道她舍不得那钱，心里不油然涌出一股酸楚。
“衣服不能抓得太紧了，先生，弄出了折痕卖不出去。”我一下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双手从衣服上轻轻滑落下来，朝不远处的美眉尴尬地笑了笑，可她好像不太领情，小嘴撇了撇，嘟哝了一句什么，我没去理会，此时的注意力又全都落在眼前的羽绒服上，看着三百八时元的价格发呆，希望出现奇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要是周围没人，这衣服也许会出现一个不易察觉的小洞，谁也不会明白是指甲留下的杰作，明天必然又会出现一件打折的品牌。
不能再等了，过两天就是母亲的生日，我想到了一双鞋子——Mr.ing贝杰拉克VOGUE杂志款两截头牛皮商务休闲皮鞋[E618]，前几天朋友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双脚穿惯了皮鞋店四十块钱一双的皮鞋，突然套上穿三百多元的皮鞋，它会感到无所适从，不如跟专卖店的老板说鞋子短了点，求个情，打折退还给他，也许他很乐意。可想到朋友，如果她问起，脊背上猛然来了汗珠，心变得沉重起来，跟朋友的关系会不会因此而打折？
眼前的羽绒服不知何时飞到了母亲身上，本想喊住母亲说，身上的钱不够，可看到母亲脸上孩子般的微笑，心不油然抽搐，鞋子可以再买，我没有再犹豫，快步离开了亿客隆，在清冷的日光里，翻出了那份打折了的亲情，让她好好晒了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