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老人
作者:朝贡时间:2024-11-14 05:03:43热度:0
导读:路过那间茅屋时,我听见了哭声,——是老人的哭声,寻声望去,屋后的河堤上,那位裹着灰头巾的老妇人,坐在石头上,面对河水,拖着长腔,含糊不清地哭诉着什么,悲凄而又无助。是什么使老人在这里悲伤痛哭?这哭声,
路过那间茅屋时,我听见了哭声,——是老人的哭声,寻声望去,屋后的河堤上,那位裹着灰头巾的老妇人,坐在石头上,面对河水,拖着长腔,含糊不清地哭诉着什么,悲凄而又无助。
是什么使老人在这里悲伤痛哭?这哭声,让我原本明朗的心霎时沉重起来。我停住车,走过去,站在老人身边,看着她,老太太今年大概有七十多岁了吧,她的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诉说着生命中的那些艰苦岁月。
我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张开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我和她并不熟悉,只是近一年来,每天上下班,经过河边这间茅草屋,都会看到她颤巍巍地在房前房后忙活。这么大年纪,为什么孤单单一个人住在村郊的野地里,我很是疑惑。后来,从她的村里人那里,我渐渐知道了一些她的事情。
她三十岁的时候,丈夫患重病死亡,给她留下了三个儿子。寡妇门前是非多,在是是非非中,她当爹又当娘,忍受着长舌妇的白眼和指指点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孩子长大。她也想过改嫁,但又怕孩子跟着后爹受罪,最终还是独自一人用她瘦弱的肩膀撑起了这个家。在那贫困的岁月里,她曾经和男人一样,在小煤窑下过井,爬着用拖筐像驴子一样拉过煤;为填饱孩子们的嘴,她也曾和生产队管粮食的保管员好过;为使孩子们能够上学,她厚着脸皮一次次到学校请求校长减免学费;为了能够保住她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荒地不被生产队收回,她曾在村支书面前下跪过……。那些艰难困苦的岁月,磨蚀去她的尊严,她的青春,还有她的梦想。
孩子们一天天茁壮成长,读书,毕业,找媳妇,结婚,成家立业……。她一天天老去,像一棵老树,吸干自己,只为滋润枝头那几颗灿烂的果实,直至枯干。曾经博击过风霜雪雨的翅膀,再也飞不动了,她想靠在孩子们强有力的翼下休息,——但孩子却不是从前的那些孩子了。他们有了自己的家庭,开始嫌弃起已丧失劳动力的母亲。对他们可言,母亲只是自己身上的包袱,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于是,三个孩子,不,不是孩子了,都是三个已快成爷爷的老人了,——为赡养母亲而吵起来。一场场马拉松式的争吵谈判过后,在村委会的主持调解下,最后商定三个儿子轮流赡养,每人轮流接老人到自己家住上一个月。然而,轮着轮着,他们又不耐烦了,对老人冷脸冷言冷语相向。终于,老人在老大家住了不到一个月,不堪忍受精神上的折磨,自己搬了出来,住到距村一里地远的一间废弃的茅草屋里,开始独自生活。
我上下班经过时,经常看到她颤巍巍地从河里挑水,满头的白发在阳光下把我的心刺得很痛,她像极了我已过世的奶奶。今天,我听到了老人锥心的哭声。这哭声,堵塞在我心中,让我痛且压抑。在我所生活的村里,1200余人口,有100余位70岁以上的老人,其中10多位老人因子女的赡养纠纷,而不得不离家独居,在生命的暮年,被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所抛弃。
谁能够帮助他(她)们,使他(她)们安详地走完生命这最后旅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些对父母冷酷到底的子女,或许不知道乌鸦尚能反哺,羊羔尚且跪乳,但他们不应该不知道终有一天自己也将老去,今天他们对待父母的行为,将成为子女学习的榜样。也许只有等他们老得走不动的时候,从子女那里享受到自己曾施与父母的那种“待遇”时,他们才会在痛哭流涕之余,真正认识到:原来,在世界上只有种下“善”,才会收获“善”,种下“恶”,就会收获“恶”;原来,善待老人就是善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