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

进入秋天，这雨出人意料地多了起来。它就像一个感情脆弱经不起任何玩笑的女子，无论谁个毫不经意的一句话都能触动她那敏感的神经而泪水滂沱经久不止。前天晚上的雨一直持续到现在依旧淋漓而酣畅。
一位年轻妇女擎着把伞在大门外已站了近一个小时，还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犹如一尊石雕，眼睛紧盯着校园内的教学楼，纹丝不动。伞不大，雨飘湿了她大半身的衣服。俗话说一叶知秋，我在四面关得严实的值班室里不住地走、蹦、跳浑身依旧不住地打着寒噤，她又怎么可能不冷呢？既然冷，可为何又要一直站在那里呢？难道她有什么事儿吗？有事儿怎么不进来呢？我不由绷紧了神经。前不久有人乘下课溜进教室图谋不规，开学第一天又有人持刀行凶，难道……除了这把旧得不能再旧的伞外，她明明根本就没有带何东西啊。她早已淋透的衣服紧不贴在身上，即便是一把小刀也看得一清二楚。难道是神精病人？不管是哪种情况，我的职责都告诉我不过去看看是实在不妥当的。
女人说话得体，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精神似乎也很正常。
有事吗？我说。
想看看孩子。她莞尔一笑。
怎么不进去呢？看，你的衣服都淋湿了。
进去怕影响她学习。算了，我就在这等，反正一会儿也就放学了。
她知道你来看她吗？
不知道，不过放学她肯定要从这走，她要回去吃饭的。
这么说你离这儿不远？那你为什么还要跑来等呢？
女人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迟疑了一阵儿这才又开了口。她原来就住在马路对面。男人从小娇生惯养，又懒惰又霸道，更可气的是还竟然拿着房子拆迁赔偿款在外面养女人，一气之下她提出了离婚。哪知男人竟一点也不服软当即随她去办了离婚手续。她回娘家，女儿留给了男人。女儿是班长，还是三好学生，一进入初中就入了团，是同学们学习的楷模。她想女儿啊，日思夜念，男人就是不让她见。明天就要去日本打工了，这一走再回来也不知又是何年何月……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赶紧把她让到值班室。
即便是坐在值班室，她却魂不守舍，不住地翘起头往窗外教学楼处张望，似乎一不留神女儿就会从她面前溜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放学铃响了。犹如一个弹簧，女人嗖地跳起来便冲到门口。
学生们三五成群陆续涌了出来。她望着每一拔都是那么惊喜，恨不得立即飞扑过去，眼睛在每一张脸上溜过再溜过，略显遗憾却又分外亲切地问：“请问，见到李薇了吗？”
叫李薇的小姑娘拉着同伴的手终于出现了，女人仿佛发现了珍奇异宝，快步走上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李薇出奇地淡漠，翻翻眼皮，连“妈”也没喊，她甚至连一个惊喜的微笑也没的，如同对待一个莫名其妙的疯子、神经病。
女人全不在意，满心欢喜地问长问短，甚至蹲下来用手按她的鞋子比划脚的长短。
李薇终于腻烦了：我还要回去吃饭，奶奶说今天是我的生日，要做满桌子的菜。
女人终于直起身，贪婪地望着女儿渐行渐远的背影。笑容终于僵在了那里，终于吭一声女人双手捂着脸痛哭着蹲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