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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余园仔细端详儿子照片。照片是儿子余楚二十岁照的:年轻的脸上,成熟和幼稚并现,是向往外面世界,正待高飞的年纪。那年余楚刚大学毕业,暂时没找到工作,回家休整几天。从地里回来,见到坐在家里的余楚。他的脸立马
余园仔细端详儿子照片。照片是儿子余楚二十岁照的:年轻的脸上,成熟和幼稚并现,是向往外面世界,正待高飞的年纪。
那年余楚刚大学毕业,暂时没找到工作,回家休整几天。从地里回来,见到坐在家里的余楚。他的脸立马阴沉下来,仿佛和儿子有宿世怨仇。妻子楚娇出去盛饭,他点燃了一支烟,冷冷看着余楚。余楚被父亲看得不知所措,甚至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一不小心,他把脸盆踢翻,水洒了一地。
余园下意识摸上了手边的苕帚把,黑瘦的手臂凸显的青筋,像蚯蚓爬满手臂,“你长大了,我不会像你小时候把你吊在树上,用棍子抽你。但是,我现在要告诉你,这个家里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你一个大学生,毕业了,居然找不到工作,在家里挺尸。你说村里人会怎么说你。我想,你能看出我的愤怒,你也知道你该怎么做。”
余楚“霍”地起身,“妈的,老子要是赚不到钱,誓死不回这个家。回家时,我要用钱砸死你。”
“好,我等着。”余园的鼻子哼出冷气,做个极为不屑的表情。他的轻蔑,彻底伤害了儿子的自尊。而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楚娇把热气腾腾的饭端进来时,儿子刚好走出。他头也不回,拉开大门,径自走了。没有理母亲在后面的呼喊。余园跟了出来,漆黑的夜已经吞没了儿子的影子,什么也看不到。
坐在沙发上,他默默擦拭儿子的照片。十年了,整整十年了,没有儿子的任何消息。他的心有把钝刀子在割。是啊,为什么当初要做得那么绝,为什么不等他好好地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想着,想着,两颗眼泪顺着脸往下淌。
蓦地,他的心口不知怎的痛如刀割,面红耳赤,一口气喘不上来。滚倒在地,全身抽搐,直翻白眼。这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袋烟的功夫,竟莫名其妙地好了。他倒了杯茶,兀坐着继续发呆。楚娇进来,他没注意到。她注意到桌上的照片,“看看,赶走了他,心里舍不得,嘴上还死不认。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楚娇怨怪得白他一眼。余园把刚才突然心痛的事给楚娇说了。楚娇听了后,忧心忡忡,默不做声。人常说,父子连心,他们都是担心在外的儿子余楚莫不是出了什么事。那晚,他们一夜未眠。
七天后的晚上,挂在墙上的钟响了,午夜十一点。有人咚咚敲门,楚娇坐起,披上外衣出去。门缝里透出白亮的光束,还有马达声响。开了门,余楚从银白的轿车内走出。她不敢相信自己,又揉揉惺忪的睡眼。是的,确实是十年来没有音讯的儿子。她兴奋地大喊:“老头,老头,你看谁回来了。”
用不着喊,余园已经站在屋外,他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十年了,是啊,十年没见了。他长高了,也长壮了。面貌和以前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有了岁月带给的成熟和稳重。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却不知道说什么话,愣怔在那儿。
“走,儿子快进屋。”楚娇拉住儿子的手,感到一股冰凉。“你看,天冷,把你冻的。”
余楚坐下,背对着天花板上的灯,“妈,我饿”。
“想吃什么,妈给你做。不管你想吃什么,妈都给你做。”
“我想吃你做的手擀面。”楚娇站起身,去和面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我说你个臭小子,也不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怎么还在生老子的气。你也知道,不承受外面的风雨,你就不会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余园似乎还想说下去,余楚打断了他的话,“爸,做儿子的怎会不知道你的苦心。我知道,你打我骂我,都是为了我能长大,能成为真正的男人。我从来没恨过你。”
余楚接着解释“我最近眼有点不舒服,不能面对强光。”
厨房里和面的楚娇出来,关了灯,点亮一支蜡烛。烛光温暖而昏暗。余楚转过身,发现母亲的眼中有晶莹的泪光闪动,“妈,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刚才切洋葱,熏着眼了。你和你爸多聊会儿。”她又走进厨房。余楚打开随身携带的皮箱,里面全是一沓沓的人民币。他递到余园面前,“爸,这些年我赚了不少钱。这些钱全是留给你和我妈的。”
“我和你妈现在还能干活,用不着你的钱。”余园把钱推了过去。
父子两反复推让,余楚的言辞变得尖利,“这钱,你一定要收下。”余园拗不过,也不想伤儿子的心,收下了。
“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以后,你和我妈再也见不到我了。”余楚的语气带着说不出的伤感。
“你要去哪儿?”
“一个我也不知道的地方。”
“什么时候走?”
“吃完饭就走。”余楚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钟。
“这么快?”
“嗯。”
饭端上来。楚娇递饭时不小心把汤洒到桌子上,她拿起一块抹布匆匆擦掉。“儿子,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说完,她别过头,用毛巾抹眼。
“老婆子,你今天是怎么了?”余园觉得今天除了他,这两个人都怪怪的。
“没什么,儿子回来。我太高兴了。”
“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边说,楚娇边不停地往儿子的碗里夹菜,同时叮嘱道:“在那边一定要吃好呀。”
余楚点点头。
钟声敲了第十二下,余楚站起身,“爸,妈,我要走了。”那双眼内似乎有说不清地留恋,他扫视一眼这个家,想要把家装进脑海带到他要去的那个地方。楚娇拿出一条红色围巾,替他围上,“路上冷,注意身体。”
目送儿子的车远去。楚娇再也支持不下去,整个人完全虚脱。眼看要倒下去,余园伸手要扶,楚娇甩开他的手,指着他的鼻梁,“是你,是你害死了儿子”。
余园满头雾水。
“知道为什么儿子背对着灯坐吗?知道我在洒出的汤里看见了什么吗?他一进来,你没有发现他没影子吗?”一连串的反问,像一记记重锤敲在余园的身上,他也完全虚脱。
儿子死了,儿子死了……
第二天,一个头上缠着白纱的女人来到他们家里。她的手里托着一个骨灰盒,盒上面放着一条围巾。那是昨晚楚娇围在余楚脖子上的那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