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树

2006年。那年我十七岁，和姐姐一起住。
楼上家有一个小男孩，名叫嘉铭，六岁，很喜欢到楼下跟我还有姐姐玩。
有一天，嘉铭来玩的时候正好碰到姐姐和她的男朋友下楼。那个小鬼头（嘉铭）用很怪异的眼神看着姐姐和她的男朋友走下楼，然后悄悄地问我：“哥哥，姐姐旁边那个男的是她的男朋友么？”
“是呀。”我点点头给了嘉铭一个肯定的答案。
“姐姐为什么要和那个人在一起呀？”
“那你妈妈为什么要和你爸爸在一起呀？”我笑着反问嘉铭，不解他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不一样的。”他有些不高兴。然后又问，“姐姐是不是有了男朋友以后就不能再交别的男朋友了？”
“啊？这个嘛……”天呀六岁的小孩子竟会问这样的问题，“当然可以啦。”
“哦，哥哥再见。”嘉铭好像如有所悟地窜回了楼上。
而站在楼下的我被这小鬼头搞得一头雾水。
“他不会……不会……”一滴汗从我额头上留下来。

晚上姐姐回来的时候我告诉了她今天的事情，姐弟俩笑作一团。
“姐，嘉铭不会是暗恋你吧？”
“瞎说什么呀。”
“嗯，看来不是暗恋咯，搞不好明天就来向你表白了。”
话音刚落，一个抱枕朝着我的脸重重地飞了过来，伴随着抱枕一起飞过来的还有姐姐甩下的一句“讨厌”。

第二天的早上嘉铭果然又来了。
是姐姐开的门。
嘉铭站在门口，一看到姐姐脸蛋就像醉酒一般涨红起来。
“姐姐，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么？”嘉铭不好意思地捏了捏一角，“我喜欢你！”
姐姐惊讶地差点跌坐在地上。
“你为什么喜欢我呀？”姐姐问。
“一定要说？”
姐姐点点头，“一定要！”
“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
“是吗？”姐姐轻轻地摸着嘉铭的脑袋，“傻瓜，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这个你长大就会明白了。”
“我也喜欢你这样的小男孩。”姐姐认真的说。
“可是……”
嘉铭还没把话说完姐姐就接着说：“可是姐姐只能和跟姐姐这样的大人恋爱。”
“我也会长大。”嘉铭坚定地说。
“姐姐你不会老。”
“为什么不会？”
嘉铭想了想，“就算你老了也比别人漂亮。”
姐姐笑了笑，对嘉铭说：“小傻瓜。”
“姐姐今晚我们去南湖公园看水幕电影好吗？哥哥也一起去。”
还没等姐姐回答，我从房间里跳了出来，“好啊好啊。”
嘉铭点点头，微笑着跑回了家。
“姐，我没说错吧。”我捂着肚子倒在沙发上大笑起来，“这经典的一幕我在房里都看到了。”
姐姐也和我一样倒在沙发上大笑不已。

其实去看水幕电影的那个晚上我很后悔自己也厚着脸皮要一起跟去。
姐姐牵着嘉铭的小手（或是说嘉铭牵着姐姐的手）走在前面，把我一人扔在了后面。那是我第一次尝到了做电灯泡的感觉——那么的尴尬。
那天晚上嘉铭对姐姐说：“姐姐以后我有了钱要修一个大水池，和你一起看水幕电影。”
“恐怕我等不到那时候。”姐姐说。
“为什么？”
“我会死。”
“你不会！”
“为什么不会呀？”
“我不让你死。”
黑暗中借助水幕电影那一丝微弱的光，我看到嘉铭的眼睛。他的眼里闪耀着晶莹透明的光，就像夏天的烈日穿过树荫一般的晶莹透明。
我悄悄地挪到姐姐的傍边，胳膊轻轻地推了推她，“姐，考虑一下人家嘛。”
结果姐姐毫不留情地踩了一下我的脚。
我“啊”的一声跳了起来，还好水幕电影的声音比较大没被别人发现。

其实我并不是太喜欢姐姐的男朋友，我总觉得有那么一天我可爱的姐姐会被那个男的抛弃。不是我不希望姐姐幸福，只是那男的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然而事实很不幸地被我预料到。姐姐和那个男的分手了。
姐姐曾经想要去固守的那份爱就这样结束了。
有时候我会想，真正的爱会不会就是嘉铭意识中的那种：
——不分年龄。
——不会老掉
——也不会死去。

那个夏天，阳光还是像往年一样的猛烈。树荫摇碎了冗长的沉睡的街道。日光穿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将光斑砸碎在街道上。
于是街道上：白的。灰的。灰的。白的。
就是那个夏天嘉铭随爸爸、妈妈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厦门。
而我依然在这座城市里寻找着属于我的真正的爱情。
——不会老掉。
——也不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