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一次雨

一
指尖拂过，电子屏幕上那日历又翻过一页。
已经，已经二十六号了啊。
今天，不知不觉，这么快就到了啊，我，我还没有准备好呢。呃，又有什么好准备的呢？我笑笑，使劲摇了摇头，想把那突如其来的忧伤甩去。可是……
还有二十三个小时，十九分零十五秒，这个身体，就会成为别人的了，嗯，还有十一，十，九，八，七……
我苦笑，这样倒计时自己的死亡，还真是恶趣味呢。我叹了口气，起身，冰凉的玻璃上渐渐倒映出熟悉的脸庞，我深深凝视着自己的模样，这个容颜，在二十三个小时后，就不复存在了吧，我知道我的身体，在多少个世纪以前，也是另一个，或很多人的，机械的身体，总有一天会回到那炙热的熔炉中，重新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身体。
我知道，这是我的幸运，同样也是我的，悲哀。
时间流逝，我就这样看着那块冰冷的玻璃，看着我的面庞，看着，那深邃的天空中幽紫的氤氲。
转身，离开，开门，关门。
“主人，是自动模式，还是手动模式？”
“自动模式吧。”
“是，自动模式启动，确定方位。”
“SAWAPUB”
……
坐在船舱内，透过钢化隔层玻璃，各类建筑在飞快倒退。这个世界，该说道再见了吧。
不知道，死前，还能不能看见一次雨。
她说她想见一次雨，可是，在这个被人类破坏得千疮百孔的地球，就连下一次雨都成了奢求，生存在这个世界已经两个世纪的我，竟然连一次雨都没用见过，还真是可笑啊。

二
“先生，需要点什么？”
“一杯BloodyMary。”
“好的，请稍等。”
我趴在吧台前，低头看着眼前调酒机器人将伏特加，番茄汁什么的混合在一起，手法熟练。
“喂，锥，你今天怎么来了？”依莎走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用一个她自认为很美的笑容对着我。我看着杯中轻旋的红色鸡尾酒，淡淡的说：“明天，就见不到我了……”
“时间已经到了吗？”
“恩。”我点了点头，饮下一口血色，咂咂嘴，“准确来说，就只有二十个小时，二十六分钟十七秒，十六，十五……”
“好了，别数了，你一点不留恋吗？”
“恩，不留恋，两个世纪的生命也够了，何况，这个世界已经成了地狱了啊，这下就逃离了吧。”
“你也可以见到她了吗？”
我没有说话。
是啊，诗雅，我又可以见到你了吧。

三
“夜，你从左边偷袭。炙，你在右边树林那里隐藏好，锥，你和我正面出击，务必要完成任务，救下人质。”
队长的声音在耳边急切地响起，我点了点头，取出腰间别着的卡特N7－10短枪，冲向前去。我们的预计是歹徒只会有普通的武器，以我们的防弹甲不会有问题，可是，当撒旦X63出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红色的光芒闪过，眼看着就要洞穿我的身体，我的枪也响了。
可惜，我没有看到结果。
当我再一次醒来，一切都已经变了，我的身体……严格来说我已经不算是人了。队长的声音已经传来：“锥，你也不知道躲啊，都怪我干吗要接下这个任务。佣金都为你做了这个身体”队长自责，面对眼前的这个汉子，我只有敬佩，否则我也不会加入他的佣兵团。
没错，我是一个佣兵，为了生存，拿命在拼。
“你是佣兵吧。”
“嗯。”我点头。
“哇，真的吗？”
“你……这么激动干嘛？”
“给我签个名吧。”
我伸手，覆盖住她的额头，热传感器告诉我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并没有发烧。
“干什么？”她好奇的歪过头。
我收回手臂：“看你有没有发烧。”
“你才发烧呢，”她嘟起嘴，气呼呼的说，“说一个女孩子发烧是很不礼貌的哦！”
我看着她，淡淡一笑：“是吗？”
那天，是在SAWAPUB，晚上九点二十三分。她的名字，诗雅。诗雅的诗，诗雅的雅，当时，她是这么介绍的。

“锥，你有什么愿望吗？”
“没有……”
“一个人怎么能没有愿望呢？”
“严格来说，我已经不算是人了吧。”
“不管不管，你必须有愿望。”
“呃……我想想，要不你先说？”
“我的愿望嘛，就是看一场雨，在这个世界，连看场雨都是奢求了。”
“是啊。”
“那你呢，想好没？”
“嗯，那就是——和你一样。”
“好啊，不行不行，换一个。”
“真的想不到了啊……”
“那……暂且允许你和本小姐同一个梦想吧。”
……

四
“锥，你这个S级佣兵还是有软肋的嘛……”
“邪狼，放开她。”
“你觉得我会吗？”
一步一步走上前，手中的枪已经慢慢上了膛：“那你要怎样？”我知道，这次我真的遇到麻烦了，邪狼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方法。
“很简单，你，自杀。”我看到他嘴角邪异的扬起，语气戏谑。
我抬头，目光定格在早已泪流满面的诗雅脸上，勉强一笑：“诗雅，哭多了就不好看了……可惜，不能陪你看雨了。”
扳机渐渐移动，枪响，倒下，再看到诗雅挣脱跑来，尽最后的力气，抬手再一声枪响，邪狼在，我怎么放心诗雅？
我最终还是命大，没死成，可是代价却是诗雅的离去，诗雅也是再造人，我的身体再一次装入另一个人的能量……

五
“锥，怎么了？”依莎的声音急切响起。
“快，送我去诗雅的墓。”我勉强支撑起身体。
墓地，还真是庄严肃穆啊。
“还有三分钟，进入自动遣返系统。”
我凝视着墓碑上那个笑靥，淡淡的笑了，诗雅，你等了很久吧，很快，很快我就来了。
诗雅还记得我们的那个共同的愿望吗？很可惜，到现在我都没有看到雨呢。
对不起。
八秒，七秒……
在即将失去能量的时候，耳畔响起了阵阵水声，淅沥淅沥，是雨吗？终于下雨了啊，诗雅，我看到了，感受到雨了啊，好凉。
诗雅，看到了吗？
诗雅。
诗雅。
诗雅……